畢竟,這把拂雪劍自劉名釜鍛造出來後還從未離開他這麼久。都說這習武之人和自己的兵刃是緊緊相依的,他又喜歡這把拂雪劍喜歡得不得了,自然是不想再離手了。
察爾蘇點了點頭,一邊走著一邊打量著這把劍。拂雪劍還是像之前那般,劍身如雪,映著月光,叫人移不開眼。
察爾蘇忍不住誇贊道:“真是把好劍!煜庭哥,你從哪得來的?中原的東西都這般好麼?”
“這把劍是我剛到中原地帶不久,師伯帶著我們去尋一位故友時得到的,名叫‘拂雪’,那位前輩鍛造兵刃的手藝堪稱一絕,他手下的兵刃,都是好東西!”宋煜庭撫過劍身,很平靜地說道。
“那……”察爾蘇忍不住好奇,又問:“除了這把拂雪,那位前輩還有什麼極好的兵刃呢?”
宋煜庭愣了一下,隨即又笑得很燦爛,他道:“還有一把刀,名為‘尋春’!”
說話間,兩人就來到了一片空地。北疆此地沒什麼別的特點,就是無論何時你想要見到一個一望無際的原野,總是能見到的。
宋煜庭和察爾蘇席地而坐,抬頭望著天。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點點。宋煜庭一直覺得中原的夜空沒有北疆的好看,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有這種感覺。
察爾蘇忽然道:“煜庭哥,我總覺得你這次南下闖蕩,肯定學到了不少東西。”
“嗯,”宋煜庭望著夜空應了一聲,“認識了很多人,遇到了很多事……或許,離開自己從小到大的地方,意義便在此吧。”
察爾蘇像是喃喃自語:“真好……”
“好嗎?”宋煜庭問了自己一句,在想到初離北疆,他是真的覺得好,到處都是新鮮的,怎樣都是開心的。想到那深仇大恨時,他又想如果自己不是一時興起跑出來,是不是就不會背負這些?不過,宋煜庭輕笑一聲,背負就背負吧,該自己的,逃也逃不掉。
“確實是好。”宋煜庭道。細細想來,他從不後悔那日的沖動。若是沒有那日的沖動,他不會見識到外面的世界,不會學到很多,更不會……認識葉鳴笙。
他猛地站起身,忽然抑制不住心中壓抑已久的感情,一把將拂雪劍拽了出來。“鐺”得一聲,漆黑的夜色裡仿若劃過一道光,那道光映著少年堅毅的眉眼。
宋煜庭看見許久未見的“朋友”,心中滿是欣喜。他將劍柄緊緊握在右手,擺好起手式便要施展招數。
他一劍擊出,正屏息凝神之時卻察覺到了一股異樣——他的右臂止不住地抖,擊出的劍像棉花一樣軟弱無力。這是為何?宋煜庭心中驀地一沉,但他不信這個邪,只當是自己身子還未調理好,體力不足。
宋煜庭將劍握得再緊一些,像以往出招時將全身內力運轉彙集於右臂,然後再一劍擊出。
可是他剛剛抬起右臂,手中的劍還未來得及向前遞出,那股強勁的裡倏然消散了。他用力過猛,拂雪劍險些沒推手飛出。
宋煜庭踉蹌幾步,差點跌倒在地。直到此時,他才發覺了事情的不對勁。察爾蘇不知發生了什麼,以為是宋煜庭受的傷還沒好,急忙跑過來扶住他,皺著眉擔憂道:“煜庭哥,你……你這是怎麼了?”
可是宋煜庭根本無暇去回他,他現在只顧著將近些時日來與這條右臂有關的事全部回憶一遍。每次療傷過後的酥麻感,那日用右臂撐著床榻卻不自覺地倒下去,方才彙集於此的內力倏然消散……一樁樁一件件,宛如無數小刀紮滿了宋煜庭的心髒,一邊讓他疼還要一邊嘲笑他,“怎麼這都沒有注意呢?”
此刻,宋煜庭心中因為重提拂雪劍掀起的波瀾蕩然無存。良久良久,他都沒有開口說話。
察爾蘇不明所以,但他看宋煜庭臉色發生了變化,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是身上的傷還沒好嗎?”
宋煜庭沙啞的聲音響起:“這傷……怕是好不了了。”
怎樣回到的小院,宋煜庭已經全然記不清了,他只知道這一路他都在和這些日子以來盲目的自己作鬥爭。
“你那日聽聞毒性已解,心中歡喜不已,想著立刻與心上人相見,幹什麼呢?”
“告訴他,你現在是個提不起劍,相當於武功盡失的廢人麼?”
“你每日把苦澀的湯藥一口氣全喝下去,還不想自己有絲毫抱怨時,你在想什麼呢?”
“是在想好好喝完藥養好身體,便能早日帶心上人來北疆見師父嗎?那現在呢,你還這麼想嗎?”
“你今日為何突發奇想提劍出來,是想看看自己的身體恢複得如何是麼?”
“可是結果呢?目的沒達到,還被人捏碎了心吧。”
宋煜庭不住地想,他這些天來做的美夢,這些天來得到的希望,全在此刻化成了影,他連抓也抓不住。
他走進院中,一眼便看到了負手而立的聞玄。
“師父早就知道了。”宋煜庭恍然。他大步走到了聞玄近前,低聲道:“師父。”
聞玄看著他,夜色下看不清眼中是喜是憂。
宋煜庭聽見師父那渾厚的音色響起:“都知道了?”
“嗯,知道了。”
宋煜庭一直沒想到,他竟然可以這麼平靜地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