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律的心情,隨著董駿欽的手不斷收緊。看著那雙蒼老的眼睛,董駿欽幾乎要把劍柄捏碎。
可是,人手畢竟比不過鐵,人心也不會比鋼硬。宣寧帝孱弱地哼唧聲,他再次閉上的眼,還有漸漸緩慢的呼吸聲,最後董駿欽還是放開了劍。
晨陽似乎察覺到了董駿欽的緊繃,原本送他出宮的小太監被打發出去。
晨陽帶著他,從寢殿到側門,一路上他說了什麼董駿欽沒有聽,所以阿律也不知道晨陽說了什麼。只是大約知道他在說尚藥局的問題。
董駿欽走了好長好長的路,長到他以為自己要永遠被困在這個陰暗的迷宮裡。
想到次,他渾身發汗,然而無論怎麼運氣都沒有用,連跑都跑不起來。
他焦灼地在宮廊兜圈,終於看到了那扇斑駁的硃紅木門。
董駿欽終於感覺腳上有些力,他飛奔過去用力開啟門。可是門外的不是藍天白雲清新空氣,而是黃土沙塵乾燥脫水。
眼睛乾澀的不行,董駿欽費勁地動了動眼皮,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不一會兒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入耳:“董駿欽,你終於醒了!”
董駿欽張張嘴,嘴唇因燥熱而乾裂。
聲音的主人連忙過來:“你別急別急,是不是想喝水?我餵你。”
知覺慢慢恢復,董駿欽感到渾身痠痛。特別是手臂,好像練了一整天的劍一般。
阿律坐在床邊照恭德順教的手勢,用水浸潤勺子,然後抹上董駿欽的嘴唇。
等因乾裂而粘合的嘴唇慢慢舒展開,她再一點一點給董駿欽餵了些水。
這些天,阿律按一日六餐給董駿欽喂水,早已孰能生巧半滴不落。
乾澀的喉嚨得到緩解後,董駿欽沙啞著聲音道:“阿律?”
阿律:“對,是我。”
董駿欽:“這裡……是……哪裡?”
阿律:“韓掌櫃的商鋪。”
韓掌櫃……對了,韓掌櫃會到西陲來收貨。
董駿欽試著動了動身子,除了沉重感和痠痛感,其他都還好。
阿律幫他支起身子。董駿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腿,撩開褲腳管,原本的傷口已經結痂。
董駿欽疑惑地看向阿律。阿律傲嬌問道:“是我想出的法子,你猜是什麼?”
董駿欽原想說猜不出,可是看阿律一副得意的樣子,他心生“歹念”:“莫非是我折下來的那截石筍?”
阿律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後抿起嘴點點頭。
其實董駿欽昏迷前已經想到這個可能,只是當時疲於逃命沒空磨石頭,誰知道後來竟然暈倒了。
想到此,董駿欽有些窘迫地向阿律道謝。
阿律:“我也沒幹嘛,就幫你換換毛巾。這幾天主要都是韓掌櫃和恭大夫照顧你的。哦,對了!我還沒告訴他們你醒了!”
董駿欽坐在床上,看著她興沖沖地跑出去,笑著搖搖頭。向韓掌櫃報告有什麼可急的?殺手的去向?他昏迷幾日?期間發生了什麼?這才是她應該先說的吧。
可是再一想,阿律做鬼做久了,世間常情她不知,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正常麼?先讓別人安心難道不正常?
董駿欽失笑,原來不知何時他已經變得過分沉浸在事理中而不近人情了麼?
不過說到那個滴水石石筍,能治癒他腿上的傷口是好事,可是董駿欽也因此有了懷疑。
這個滴水石,和水隱草以增水靈抑火不同,它是直接抑五行火靈。若是給練走火入魔的人用,效果應該會比水隱草更好,且不會有引發水毒的風險。
但根據記載,收購滴水石時,皇甫礫還沒有回到西陲繼承爵位,所以水隱草的貨源還未被切斷,不,應該是說水隱草還未成名。
雖然石洞形成不宜,但按他們看見的溶洞大小,滴水石的庫存遠遠大於水隱草。
這也就是說,皇甫族一早就找到了水隱草的替代品……
董駿欽腦子裡慢慢出現一個模糊的猜測,一個很可能會顛覆他長久以來認知的想法。
可惜他沒來得及細想,門口又傳來扣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