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在殿前守候的周公定滿面春風地迎上前來,滿臉的皺紋綻放得如盛開的秋菊:「三王子殿下,怎麼才來?大王已經等急了,您快進去吧!祁仲,快來扶一把!」
那名內侍過來攙扶著姬慈走上丹墀,後者轉過眼看了遂媯一眼,目光中滿是依戀。遂媯慈愛地揮揮手:「去吧,殿下,奴婢會一直在這等您!」姬慈這才放心地拾級而上。
「看來,三王子現在一刻也離不得你了!」一個蒼老而陰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遂媯嚇了一跳。這聲音太熟悉了,在國公府生活的幾年時間內,這個聲音就是偌大一座府邸的主宰。她看也沒看,便轉身深施一禮:「請國公爺的安!」
周公定點點頭,遂媯一直低垂著頭,他只能看見她髮髻上的釵子,是竹製的,與市井婦人無異。沒來由的,他忽而覺得有些內疚,清了清嗓子道:「老夫知道,讓你作為三王子的養嬤嬤入宮的確是委屈你了。可是,你在老二那裡處境維艱,不如入宮還可以搏個出身哪!你放心,仲文已經是我府的門吏了,也算是正式的家臣了。至於你的長子伯顏嘛」
遂媯突然抬起頭,一雙杏眼雖說已被歲月黯淡了光華,但依稀亦能看出年輕時的些許風采。她眼中閃爍著希冀與乞求的光茫:「國公爺,伯顏既已投召公門下,還望國公爺能體諒他處境艱難,事事難為。畢竟他有那樣一個生父,相府裡家臣舍人想為難他的不計其數。既然奴婢已入宮,就請國公爺放他一馬吧!」說完,撲通一聲跪下,不停地磕著頭。
周公定趕緊將她扶起:「萬萬不可,呆會天子說不定要見你呢!你這把頭磕破了算怎麼回事?至於伯顏嘛」他無奈地輕嘆一口氣:「那是個有氣性的孩子,跟他父親不一樣。我也知道,每回仲文去找他,帶回來的訊息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這孩子一直在對老夫虛與委蛇。也罷,他不情願,我亦不能強求。」
「謝國公爺!」遂媯感激不盡。作為一個母親,她深知自己自甘為妾的行為已經深深傷害了長子的自尊,如今她追悔莫及,能做的就只有答應周公定入宮為間,好把長子從尷尬的處境中解脫出來。也不知自己的這份苦心,兒子能否知曉並理解?
她忽然想起一事,不無擔心道:「國公爺,奴婢畢竟是廢王子姬皙的棄婦,又是二公子的下堂之妾,周王若知道這些,如何肯留我在宮中?」
「這個就不用你擔心了。」周公定面色一凜:「老夫自有辦法應對。」
話音剛落,方才那個內侍又走出大殿了,扯著脖子一揚聲道:「大王召周公入見——」
周公定整整衣冠,躬身拾級而上。這是回鎬京之後的頭一回謁王,可不能不當一回事。
君臣見禮之後,周公定一抬眼,只見王案後姬胡滿面微笑,身旁坐著弟弟姬慈,嘴裡正鼓鼓囊囊地嚼著什麼糕點。姬胡一面笑,一面用袖口替他擦去嘴角的殘渣,不由讚了句:「大王越來越有長兄風範了。」
「全賴國公在豐京費心照應三弟了。他自幼身子弱,可不是好看顧的!」自從少己與仲姬雙雙離世,伯姬與自己已成陌路,幼弟皇父寄養於召公府,姬胡身邊便只有一個三弟姬慈了。因此,更為看重,一番長兄情懷一股腦兒傾瀉到他頭上。
周公定不失時機地接過話頭:「大王啊,這些都非老臣之功,乃是媯嬤嬤照
料得好哇!」
「媯嬤嬤?」姬胡順口問道:「這才一回來,三弟話裡話外都是這個媯嬤嬤如何如何。孤聽說,他剛剛到豐京行宮之時,誰都不讓近身,連哭了好幾天。怎麼這個媯嬤嬤一來,慈兒便老老實實了呢?」
「可不是嗎?」周公定皺著眉頭答曰:「當時可把老臣急壞了,宮裡宮外所有的養嬤嬤都拉到三王子跟前,可他誰都不要。直到看到這個遂媯,便立馬生出依戀之情,言聽計從,或許,這便是緣份吧!」
「遂媯?」姬胡問道:「是遂國女子麼?宮中甚少有這個氏族的女子,國公是從哪裡找來的?」
「不敢欺瞞大王,」周公定慨然拱手:「此女本是我家老二的妾室,偶得三王子垂愛,老臣便讓犬子出妾,入行宮陪侍三王子。」
「如此怎行?這不是橫刀奪愛嗎?」姬胡恨恨地瞟了姬慈一眼,後者低頭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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