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說:
“那可能是、真真正正想要殺黑長老龍的人。”
而且,他不知道黑長老龍知不知曉這一現象。這一現象是在眾術者一起休息的時候,被少年人發現的。在被做手術的時候,可能是由於某種奇物的騷擾,他始終處於一種沉眠的狀態中。
等到術者們結束了他們一起的勞作,在黑長老龍準備的屋子裡休息時,睡夠了的顧川才得以醒來。
只是那時,他可能這人、術者中的一個陸續和看守的石中人系打了招呼。
他原本以為這只是種正常的交際行為。
但很快發現那人夢遊般搖搖晃晃的行為,和那幾個守夜的石中人系恍恍惚惚的精神狀態。
這讓他感到不安。
蛋蛋先生同樣發現了這一點:
“為什麼那人一直在轉圈?”
“我不知道,但一切可能在這時都是合理的。”少年人說,“因為現在的這人可能不是靠自己的意識在行動,而是靠某種更機械的、不會被記憶,也不會被情感捕捉到的、第五深度或第六深度的‘本能運動反射’在行動。”
黑長老龍可以讀到這個深度,但顧川不確定黑長老龍會不會對一個情感沒有露出任何端詳的普通人讀到這一深度。
這種手段除了對付黑長老龍外,他想不出是為了什麼。
而現在,毫無疑問是黑長老龍最虛弱的時候。
因為黑長老龍已經切割了自己的身體,甚至活取了自己的臟器。
那時候,他還在沉眠中,但也聽到了黑長老龍由於心口同聲貫穿了兩個維度的話語:
“活了一千代,我也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到自己的心,果然既不是靈魂棲息的地方,也不是支配一切的場所,而只是一塊為了一個‘整體’活著而不停地運動的肉。”
這句話的意義讓醒過來的年輕人不寒而慄。
只是他想到這時的時候,他遙遙看到那夢遊似的人和那幾個守衛居然齊聲一致地往外走了。
走的時候,彷彿敏銳的鳥兒在即將毀滅的山林邊飛起。
被開啟的門外黑壓壓一片,跑步的聲音打破了原始的沉默,不知何方的岩石裡傳來了蟲子的聒噪聲。
惱人的寂靜持續了幾秒鐘,然後天地轟然作響,彷彿整個宇宙都在震盪。牆面、地面、牆壁、晶管猛烈地搖晃了一下,地上的灰塵衝上了天空,遮掩萬物,然後又幽幽地往下墜落,撒在了地上。
只這一下的搖晃就驚起了術室裡全部還在睡眠的人,陸陸續續開門的聲音帶著煩人的驚慌。他們互相責問,但都察覺到彼此的慌亂,其中話事人做主,叫大家一起鎮定起來,結果發現九個人裡少了一個。
“這是怎麼回事?”
蛋蛋先生被晃動波及,驚疑不定發現四周湧出的人。它聽不懂他們的話,只覺得周圍氣氛很怪,於是它也被傳染了不安。它想:
“難道是我要死了嗎?”
可年輕人一沒有辦法呼應他。地下彼此相連,因此在震動中就是絕逃不過。當時只有被垂入天空的繩子繫緊的棺材因幽浮而未被設計。突如而來的震響,透過晶管同樣波及到了年輕人的全身。
這對於正常人來說只是搖晃的陸地,足以叫現在的年輕人眼前的景象全部變得模糊、朦朧、識別不清。與之同時的,是劇烈的痛楚震顫了身體的每一部分,於是他的全身都在發癢發疼,不能自主。生理性的淚水不受自我控制地、從眼角流出。全部的五臟六腑好像都在顫抖與瘋狂,而嘴裡則有反胃的嘔吐感。
他沒有精力再用心靈語說話,只是默默地目視上方。
他看到上方堆滿人形石的天花板裡出現了一條微不可見的裂痕。
他就想起了天衡,想起了蛇,還有蛇正在組織的軍隊。
答案是如此顯然。
周圍的術者清醒過來後,同時面色一變,有的去房間裡取東西,有的則乾脆從黑長老龍準備的實驗器具中拿。這事情,對於浮在空中的陸地也是非常清楚的。因為陸地很小,還能移動,所以偶然的、就能造出整個陸地都在搖動的崩潰般的情形。這種情形無一例外,叫所有居住在地裡的人痛不欲生,而會成為他們人生永恆的記憶。但就是這時,第二波的震動傳來了。
這次震動不是從上面傳來的,而是從右方傳來的。上萬的杯盞、晶管與箱子,都在地下的建築裡發生多諾米骨牌般的連續碰撞,從桌子的一頭到另一頭一隻接一隻地打碎了。世界好像是在幽冥航行的小船。幽冥在搖晃,於是這狹窄的世界也在搖晃。術者們聽到了這晶管碎裂的響聲,有的還沒拿完東西的術者連東西也不拿了,他們披上一件大衣,就開始往外跑。
晶管的碰撞致使光線斷流。蛋蛋先生將將地閃到一邊,躲開天上的晶管架墜下的碎片。它迷迷糊糊地說道:
“為什麼他們都在往外跑?”
它可是廢了很大的功夫才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