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身將灰渡扶起,且只吩咐驚疑不定的晴空:“先帶灰渡去洗洗,換身乾爽衣裳,準備些飲食。”
“世子,還請立即返回京都!”灰渡人雖被扶了起來,卻依舊抱拳堅持。
虞渢只得說道:“我有分寸,這事不像你想的那般簡單,你去休整一下,稍後我另有要務安排。”如此,才先勸走了灰渡,虞渢轉身到書案前,略經沉吟,執筆而書。
當寫下“見信安好”幾字,唇角不由自主地舒展。
手腕輕懸幾息,這才又侃侃而書,卻非寫,相思意。
簡訊書成,入函封漆。
待灰渡熱水沐浴,換了一身乾爽的袍子,囫圇將肚子填飽,立即折返客院的時候,卻見晴空已經指揮著一隊羽林衛套車駕馬,竟是要立即啟程的情形,心頭大是慌亂,他當然不會以為世子僅憑剛才那兩句勸言就改變心意,這顯然是要往湘州出發。
甩開步伐跑上樓梯,也顧不得禮數了,一把推開房門。
不待灰渡說話,虞渢已經沉聲而言:“渡,金榕中這是要謀逆。”
“世子!”
“若我不往湘州,湖南湖北與直隸諸州,盡都被會被捲入這場戰亂。”虞渢衝灰渡揚了揚手:“你過來,聽我細說。”
果然將諸番安排細細道來,才交給灰渡那封密函:“立即回京,將信交給國公府五娘,謹記,要親手把信交給五娘,不能轉託旁人。”
“可是世子……”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眼下情勢危急,我是否能安然歸京,還得看衛國公與父王諸番行動是否順利,為免打草驚蛇,你暫時不能回王府,所以,我才讓你將信交給五娘,國公府裡的人,眼下倒比自家可信。”見灰渡仍在遲疑,虞渢又放沉了語氣:“灰渡,我眼下的安危,只能託付給你們,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有這番話,灰渡自是不敢再堅持不去,縱使是男兒有淚不輕撣,可是當他幾下叩首後,眼角也有一圈暗紅:“世子,屬下必不辱使命。”毅然而去。
送走灰渡,虞渢卻也不再“養病”,上了馬車,吩咐一句全速前行。
眼下,已是到了分秒必爭的時刻。
也不知千里之外,錦陽京中是什麼情形?
——
不似荊州凍雨連綿,錦陽京的初冬,天色尚且晴好。
可北風到底是有了幾分凌烈,街邊的落葉已經稀薄,不似深秋時滿目金黃。
寒衣節早過,路上行人已經穿上了夾襖,馬上貴族更是鶴氅披身。
許也就只有怡紅街上,倚樓賣笑的花娘,依然衣裝單薄,維持著綽約身姿。
午後的怡紅街,遠不如晚間迎來送往的熱鬧,雖有絲絃之音,卻像是從極遠地雲層飄渺而來。
杜宇娘扶著婢女的手踏上車蹬,老鴇尚且踩著小碎步,舞著硃紅絲帕跟在後頭提醒:“姑娘可得留心著些時辰,今晚你可有貴客,萬不能耽擱了。”
婢女人已經上了車,跪坐著探出半打身子來:“媽媽且安心吧,姑娘什麼時候誤過您的事兒。”
這個婢女,當然仍是杜宇孃的婢女。
大長公主就算再顧及大局,也不肯讓旖景隨著杜宇娘從妓坊出發。
這輛青油車從怡紅街駛出,走朱雀大道,拐進清平坊,裡頭有間雲鬢樓,在錦陽市坊間很有幾分名氣。
顧名思意,此間就是替人梳髮描妝的地方,客人自然不是貴族女眷——眼下別說高門望族,便連商甲之家,娘子們身邊都不會缺梳頭描妝的婢女,是用不著在外頭請人的,更別提親自登門了。這雲鬢樓,也就是給花娘伶人們提供配套服務的地方。
往常店鋪裡倒是冷清,煙花巷的姑娘們但有需要,大多會遣人來請。
當不會有人察覺這雲鬢樓的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