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露大白,橫在天邊灰白的雲在夜與晝的交際線中露出浮影。
搵雪山的高寒之氣總是在早上催動晨風,從地面上掛到地上三尺高處,卻卷得落英飛入縹緲之間。
或許已經五更天了,這個時候若是在凡間,除了殷勤的小販戴著晨露挑著扁擔行走在去集市的路上,還有年邁無力的打更人敲著銅鑼四處在街巷中,用厚重沉悶的嗓音報喊時間外,恐怕再無其它聲息了。
搵雪山沒有打鳴的公雞,唯有三五聲帶著節奏的煌鍾會驚到睡眠人。天上的月角也露出了慘淡之色,但依舊還是那麼大,不一會兒,月牙變成了雲白色,並在晨昏線上變的模糊起來。但凡對生活格致的人此刻也該起了。
此刻的櫻花林比昏夜中望的更透,如一個穿著輕羅的婦人輕易就被窺見了綽約的風姿。
林中生有白髮的磐石未隨晨曦的到來而發出響動,或許是還未成精成怪吧,抑或是沒有受到高人的點化,或者靈咒的摧動。
櫻花瓣永遠落不完地鋪滿樹與樹之間的小徑,臥石,雜草上,但唯獨掩蓋不了地下三寸處蟲豸的鳴聲。這些叫聲彼此相和,一片連著一片,櫻花林除了花影的婆娑聲,蟲鳴聲,晨嵐之息聲,枝幹輕唧聲,亦有陌路女子的輕咳聲,這咳中帶著嬌病感。
羽凡判斷,肯定是個富家小姐,她挑著一個糊著白紙的燈籠,紙透昏燭,還未見人便映的一片櫻花林發出橘色的芒光。漸晰時,那女子身約六尺有餘七尺不足,身著披風現迴雪之姿。手探袖絨,左手挑著燈,右手攬著披風以免被花枝刮擦。
她青絲披散,微掩靨容,眸逆輕寒,唇駕腮紅。雖然模樣不似龍血林中那般凌厲,但羽凡一眼便認出這是申屠雪。初見一眼,他的心像是流水中的石子,正波瀾不驚處猛地被一個浪擊了一下,他的眼睛變的有些直,幾秒鐘後,或許他自己意識到這樣直鉤鉤盯著一個人未免有失體面。
“山夫子哥哥。”還未行至眼前,那女子便撩著披風,躡手躡腳地在腳下高低不平的小徑上挪動,身姿有些嬌弱,這讓羽凡懷疑其究竟是不是申屠雪姑娘。
眼前的男子看到這女孩兒變的有些驚慌起來,他一邊自言自語著不該驚擾小姐的話,一邊挪動身步,只一瞬間功夫便來到了那女子面前。他摻著她,如一對難捨難分的情人。
“你身體嬌弱,大傷未愈,為何醒這麼早,不如多歇息些,傷才會好的快些。”這名叫山夫子的男人扶著她並接過她手中的燈籠。
“我睡不著,聽到了些響動,怕有異樣,所以便來看看。”
羽凡一行也來到二人面前,還未行禮,靈柵便冒失地上前打招呼道:“申姑娘,我們之前見過的,你忘了,當初……”還未說完,羽凡便朝著他屁股踢了一腳道:“什麼申姑娘,這是申屠姑娘,一上來就這麼冒失。”
申屠雪看到三人前來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她心想,如此之地,他們是怎麼找來的。但還未等她開口,山夫子便將事情的經過簡單講於她聽,以她的理解能力,很快便釋然了。
順著櫻花林便行至一砦中,砦上岩石堆積儼然有秩,上有一小閣,約有畝餘,這小閣上有匾額,名曰落英閣,與這櫻花林凋落的繁華極為相稱。
至門中,羽凡發現裡面的擺設極為簡單,有三五桌几,有駁漆陋窗,廂房別緻地設在一旁,若推開窗,可以看到淘不盡的櫻花浪在空氣中滾動。
“這就是我家小姐的住處了,想起來自上次我將她從那個人手中解救出來,也只能安置在如此簡陋之處,想來真是辜負主人所託。”山夫子引導羽凡一夥來到後,不禁感慨道。這時申屠雪由於又泛了晨困,或者是不識禮儀,又回到廂房中睡去了。
“我家小姐新傷未愈,還望見諒。”
“我知道,上次我弟弟也被你說的那人擄去了,他皮糙肉厚,倒是沒什麼異樣。不過話說回來,這姑娘不是有一眾手下嗎?怎麼沒見到,你應該也將其解救出來了啊。”
“解救什麼,我救小姐一人就心力不足,何況他人,那些人是我調教出來的,想必不會招出我之所在,若是招出,也是死不足惜。”
說罷,山夫子在門堂中央吊起一個黑色砂壺,壺裡煮沸的水衝出壺嘴,流出淡黃馨香的液體。他從幾下拿出幾副燻黃色竹製茶具,倒了半滿,推予羽凡一行飲用。
“這也算得上是陋室茗了,說來慚愧。”山夫子苦笑道。
“茶是好茶,室非陋室,一切都配得上花間人。”羽凡說道。
“話說回來,上次在龍血林中遇到你家小姐,他自報是雪山派人,可我來至此地已有遑日,只見到一片綿亙數十里的宮殿,這儼然不像是一個門派的財力可以達到的。且那宮女無侍衛,女眷也少,不像是一個宮殿,那宮殿的王又不知是誰?”
“足下不知,這搵雪山廣袤百里,可不止雪山派,這山麓的北面是雪山派,那裡地勢高奇,地凍天寒,可以延緩人的壽命,也適合修煉。我家小姐本是那門派中人,但她歷小便經歷了雪山派至今讓人噤若寒蟬的災難,我家主人為讓她避過此厄,讓我將其送至人間,在人間時,我傳授其門派心法,劍法及做人的道理,又培養一幫死士保護她,本來以為這樣就能保其平安度過一生,沒想到我家小姐心結還在,之後她做的事情想必你們也知道了。”
“話雖如此,申屠姑娘雖是可憐人,可她獵取囚猙真的是為了封印靈骸嗎?”羽凡道。
“足下看來知道的事情比我想象的多。”說完這山夫子站起來,雙手叉在腰肢,臨風而嘆曰:“那靈骸是雪山派的靈脈,這許多年來,雪山無地震山崩之虞,全靠它守護,可後來靈脈崩溢,殃及雪山人,至今不知那事件的罪魁禍首是誰,後來長老門又犯了一個錯誤,欲想開起陣法封印靈骸,但那暗雪天羅大陣自開派以來沒有人用過,陣法啟動時,便召喚出了傳說中的死祭靈,那些啟陣的也變成了魔怪,我家小姐之所以想得到囚猙,想必是有人誑她。”
“誑她?我看申屠姑娘不像是個沒有權謀的人,誰人又能誑的了她?”靈翹插嘴道。“那囚猙是我寒山的靈獸,沒有它,我們也得生靈塗炭啊,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別人。”說完後那山夫子一陣臉紅,急忙賠禮道:“想必我家小姐也是被人利用,況且囚猙神獸也安然無恙,這位小姐就不要責怪我家小姐了,責備在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