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輛軍車行駛在顛簸的荒野上,一路向西行去。春暖花開的時節總是充斥著不知何處而來的燥意,在荒原上體現得尤為強烈。
一隻兔子安靜地蹲伏在草叢裡,在它的不遠處,一條蛇盤曲著身子,似乎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靜謐,不安地吞吐這舌頭,卻找不到威脅的源頭。
兔子漆黑的雙眼中映出蛇的身影,三瓣嘴微微張開,扯動的嘴角竟帶著擬人化的冷笑,鋒利的牙齒顯示出它也屬於肉食動物!
它微微躬身,白色的軟毛下是一層堅硬的鱗甲,一隻覆蓋到了它的四肢,收束成短小精悍的爪子。
就在它準備發起撲擊的時候,地面傳來劇烈的顫抖,彷彿有什麼大型動物奔行而過!
兔子收起明顯變異的特徵,恢復了人畜無害的樣子,一蹦一跳地啃食著青草,意圖向遠處避開,卻聽見“砰”的一聲震得它耳朵發麻,接著一顆尖銳的熾熱金屬擊穿它能防禦土狼撕咬的鱗片,鑽進了它的肉體,旋轉變形之間撕扯著它的肌肉和內臟,最後將它炸成了一塊塊碎肉!
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壞了,身為冷血動物的它對澆在身上的滾燙感到頗為不適,接下來那滿地的血肉讓它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誘惑。
蛇扭動著身體緩緩靠近那金屬射進的淺坑,突然想起了什麼,拖著旁邊的一大塊碎肉便竄進了草叢不見蹤影,倉皇地猶如見到禿鷹俯衝而來。
軍車遠去之後,碎肉周圍的土壤翻滾起來,不知名植物的根鬚爬了上來,扎進血肉裡面,不到一分鐘便將這一片土地清理乾淨,一滴不剩。
空氣微微回暖,植物們便耐不住寂寞得破土而出,貪婪地吸取一切可以獲得的養分,在短短數天裡便將這一片大地渲染得五彩斑斕,彷彿自然女神往人間肆意潑灑著不同的顏料。
經過這麼多年的進化,植物們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在春天這三個月他們才能盡情綻放自己的美麗,同時用一種近乎病態的速度播撒種子、繁衍後代。
三個月之後,這片土地又會遭受到驕陽、驟雨、極寒的接連洗禮,不能適應的種群將會被一一淘汰。
動物們倒沒有這樣的顧慮,他們對於環境的適應能力超乎人類的想象。不過,經過一個寒冬的蟄伏,它們現在大多飢腸轆轆,迫切得需要新鮮的血肉來滿足他們抽搐的胃,為新的一年打下第一個基礎。
搶先得到一頓飽飯,是它們不成為優先順序獵物的基礎。在這種情況下,活命同樣也是一門技術。
回到那五輛軍車。從編號可以看出,他們屬於北望城軍部,開頭殿後兩輛車的車廂裡各有二十名全副武裝的軍人,神情看上去比較隨意,甚至有人輕輕哼著小曲,或者與旁邊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但握住霰彈槍的手一直沒人鬆開。
另外三輛車上則是軍人,或者說“曾經”的軍人,在不久之後也是,但現在還算是囚犯。
不得不說,戰爭是科技的催化劑。從北蠻南下到現在剛剛過了三年,雙方只有兩次大型會戰,但技術的發展卻能用“日新月異”來形容。
除了武器上的不斷革新之外,運輸工具也在不斷變化。三年前若是就從北境押送被髮配的軍士到西方,要麼是用浮空艇運輸,要麼是利用戰馬和囚籠跋涉一個多月。現在軍車經過多次改進,將蒸汽驅動、鍊金紋刻和一種名為“熱油”的燃料相結合,途中只需要在幾座大城進行少量補給,十天左右便能達到。
然而,速度的提高並沒有讓身處第二輛車的弗朗西斯愉快起來,至少他現在看起來滿臉陰沉,緊鎖的眉頭彷彿一團糾纏在一起的毛線,對於未來的迷茫充斥著他的內心,將那不大的地方塞滿,原本供血的中心此刻也向大腦供應著灰色的情緒。
他本來是北望城一名百人隊的隊長,今年將近五十了,風霜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越來越多的烙印。四階的能力位階不算出眾,但勝在其經驗豐富,老成持重。
他的退役申請被膠著的戰事耽擱下來,同時,看著隊伍裡那一張張一同出生入死的隊伍,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把他們帶到戰爭結束。
就因為這樣,在一次故意讓他們送死的任務中,他一時衝動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整個行動並沒有因為一支小隊的臨時退卻而發生轉變,他們在後來的廝殺中同樣作戰勇猛,活下來的人手上都起碼有三哥敵人的耳朵——那是統計戰功的標誌,但弗朗西斯終歸還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在老上司的力保下,他最終免了斬首示眾以儆效尤的死罪,但最後還是被髮配到了西方遠征軍。
周圍的人都跟他一樣,帶上了限制源力執行的手銬和腳鏈,但大多數人都沒有惶恐的標清,甚至還有幾人露出興奮的表情,像是野獸一般不自覺地舔舐著嘴唇,用舌頭潤溼由於激動而發乾的面板。
當然,也有人頹然地坐在一旁,或是目光呆滯或是冷眼旁觀,表情都是一臉漠然。
以後就要和這樣的一群傢伙共事了嗎?真是前途未卜啊。弗朗西斯嘆了口氣。
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