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怎麼這樣,你自己的老婆不養,人家孃家人來養,你倒有意見了。”
“就是,什麼人啊。”
人群中,一些看不下去的圍觀群眾仗義執言,但也只是說說,沒人動手。
水妙擠進人群,見一個三十多歲,滿臉絡腮鬍子的男子,身材高大,滿身的汗味和酒味,指著人群罵道:“就你們這副樣子,還敢管我的閒事,我自己花了彩禮娶來的老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們管得著嗎?還有你,老東西,當初一分錢彩禮不讓,給老子東拼西湊的,欠了一屁股債,過了多少年苦日子,現在還來跟老子講理,咋地,想打我啊,來來來,最好打死我,怎麼,不敢啊。”
張獵戶指著一個拄著柺杖的老頭,一頓臭罵,那老頭氣的是直跺柺杖,一臉悔恨交加:“我怎麼就瞎了眼,把我女兒嫁給你這麼個畜生。”
水妙捏緊拳頭,狠狠的壓制著心頭的火氣。卻看張獵戶旁邊半坐在地上的女人,渾身髒兮兮的,頭髮凌亂,痴痴傻傻,一見張獵戶,滿目驚恐,連忙擺手:“別打我,別打我,求求你,別打我。”
“可惡。”這兩個字,水妙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卻見張獵戶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哪女子臉上,打的女子臉上出現了一個烏黑的巴掌印:“打你,老子想打就打,你就是我買回來的牛,現在不能給老子苦錢了,就得給我打。”
“娘!”屋裡,一個四五歲的小童跑了出來,滿眼通紅,剛才一直躲在門邊上不敢出來,見自己的孃親被打,終究還是忍不住跑了出來。就在小童跑出來的時候,那張獵戶一腳踹了過去,把小童踢翻在地上,捂著肚子直叫喚。
張獵戶哼了一聲,指著那小童,道:“吃裡扒外的東西,老子打不死你。”
“殺——”水妙的氣已經沒有辦法再忍下去了,捏緊拳頭剛想走出去,卻被一個滿頭華髮的老人拉了過來,那老頭身後站著一個猶如巨人的漢子。
水妙不滿道:“老人家,你拉我幹什麼?”
那老頭正是劉一手,那巨人正是薛恩,他們二人輕裝上路,花了十七天的時間,終於到了槐城,一到槐城,就遇到了這種“熱鬧”。但劉一手的態度卻很冷淡,這種家庭倫理悲劇,對於他這把歲數,已經見怪不怪了。
劉一手笑了笑,道:“年輕人,我從你身上看出了殺氣,怎麼,你還想把這男人給殺了?”
水妙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劉一手指了指那些旁觀者,道:“你看看這些人,雖叫的歡快,卻無一人出手,就只會嘴上動動。孩子,我且問你,你把這男人打殘了,或者乾脆殺了,且不說你吃了人命官司,以後麻煩不少。這男人沒有了苦錢的能力或者死了,你想想,孤兒寡母的,如何生活?”
水妙皺眉道:“她們還有孃家人,若沒有了這個男人,他們就能脫離這地獄般的生活。”
劉一手看了眼身後的薛恩,笑了笑,道:“老薛,這小子倒是個古道熱腸,不過小子。”他又看向水妙,“你就真的能保證,這婆娘到了孃家,瘋瘋傻傻的模樣能做什麼?不一樣在吃白飯?還有這個孩子,這孩子看起來不過四歲,這麼小的孩子,能苦錢不?”
水妙不太明白劉一手說的什麼意思,但又好像明白了一些。
劉一手接著說:“這婆娘孃家人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富裕家的人,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還是嫁出去的婆娘又回孃家,要照顧這人不是一天兩天,是一輩子,現在,這男人還在,這婆娘要是真餓死了,那孩子還能活下去。這男人要是死了,這餓死的,就是一大一小兩條命。”
水妙有些厭惡的看著這老頭,但也覺得有這麼種可能性:“你說的只是假設,若是這男人死了,他們娘倆回了孃家,能得到孃家的照顧。”
劉一手笑了笑,道:“年輕人很有想法,這世間本如煉獄,我相信這個世界多有你這樣的年輕人,那天下就太平了。好好努力,年輕人,我看好你哦!”
說著,劉一手拍了拍水妙的肩膀,招呼著薛恩離開。
沒走多遠,劉一手就對薛恩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頭,畢竟身高懸殊太大,要說悄悄話,當然是要離的近些。薛恩微微皺眉,雖然不情願被劉一手擺佈,但誰叫自己沒別人聰明呢。
薛恩附耳過去,劉一手低聲道:“先等一下。”
劉一手說話的時候,眼睛直盯著水妙,直到看見水妙緊握的雙拳鬆開,離開了人群,劉一手才詭異的一笑:“不要費勁找了,就是他了。”
薛恩有些不太同意這個意見:“隨便和一個人說兩句話就確定是我們要找的人,你這也太草率了吧。”
劉一手道:“怎麼,不相信?告訴你,剛才我拍他肩膀的時候故意將意念釋放,他的境界太低,要試探這種修為的人,實在是太容易了。告訴你,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邪惡,無比龐大的邪惡,這種邪惡與境界無關,是天生下來的邪惡。”
薛恩不以為然,道:“拍一下就說人家邪惡,我看你才邪惡。”
劉一手道:“對,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不過我當然有自信確定一半,你忘記了禪宣,當年的禪宣,也是我找到的。”
薛恩倒吸一口涼氣,對於當年的事情,他知道也不是很清楚:“是啊,當年你是怎麼遇到禪宣的?”
劉一手嘆了口氣,看見前方有一個茶樓,指了指茶樓,說道:“咱們先到茶樓裡歇息,燙上一壺酒,咱們邊吃邊聊。”
薛恩看向水妙離開的方向,狐疑道:“既然他有可能是我們要找的人,為什麼不直接綁了,他跑了怎麼辦?”
劉一手道:“放心,他跑不了。我不光不綁他,還要他乖乖的跟我們回去。”
薛恩冷哼一聲:“知道你聰明,但別人也不笨,小心玩砸了,看你怎麼跟老主人交差。”
劉一手也不爭執,聳了聳肩,走向了茶樓。
茶樓的人很少,上了二樓,找了個靠闖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街上的人。他們注意到,水妙住進了對面的旅館中,這樣偏僻的旅館收費很便宜,非常適合水妙這種收入並不高的人。
劉一手也不著急,等夥計把燒酒送上來的時候,先喝了一大杯,才緩緩道:“當年啊,那一年,可比現在亂多了。我想想,時間太長了,我得好好捋捋。恩,是了,是在彼雲國,就是現在的楓國都城,那個時候,還是一個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