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來,是那徐奇勾結爾等?”
一個賊首連忙道:“罪人知道一些事。”
“你說。”
“留著咱們這些水匪,有用……”
朱棣眉一挑:“有何用?”
“有了水匪,每年布政使司和都指揮使司都可上奏,請求朝廷調撥錢糧,剿除水匪。而這些調撥下來的錢糧……聽說不在少數。除此之外……鄱陽湖附近的州縣,也可以以匪患為名,減免不少的稅賦,正因為如此,附近的州縣土地都比其他地方更值錢……”
“還……還有……隔三差五,還可以進剿的名義,殺一些人,再上報上去,這又是一樁戰功。如此……便是一舉三得。所以這鄱陽湖百里的水域之中,不聽話的水賊早就剿除乾淨了,似罪人們這樣的……則仰賴官人們的鼻息,他們教俺們如此,俺們也不得不幹,若是不幹,以後有的是苦頭吃。”
朱棣聽罷,竟是一時無言。
養寇自重。
這等事,古已有之,甚至可以說,早已形成了一個產業。
需要刷功績的武官,也知道竭澤而漁的道理,若是將賊都剿了,來年怎麼辦?
需要討要錢糧的州縣,還指著水賊們討要錢糧。
哪怕是地方上的大戶,只要不是那等殺官劫掠大戶的強盜,自然樂於這水賊的存在,畢竟他們搶不到自己的頭上,可朝廷和官府給予的各種撫民政策,卻幾乎都是他們享受的。
朱棣頓了頓,便接著問:“那經歷對伱們如何交代?”
“他們說,城中有人……希望我們殺入城後,將其滅口,還說讓我們放心地幹,咱們夜裡入城,既是奇襲,而且城中這些人的防備也不重,到時自然有人給俺們暗中開了城門接應,裡應外合。事成之後,定有俺們兄弟的好處。”
朱棣深吸一口氣,他眼睛眯起來,隨即道:“他可有說過入城中要殺的人是誰?”
“他只說在德化縣縣衙……”
朱棣勾起一抹冷笑,隨即道:“他們倒是有本事,竟已猜測出我們在德化縣衙了。”
張安世在旁無言以對,說起來,這些人聰明是真聰明,就是好像聰明的有點歪。
朱棣顯是憤恨難平,手上的刀隨手一丟,卻是一揮手道:“拿下去細審,一個時辰之後,奏報上來吧。”
朱棣隨即落座,三個賊首被推了下去。
張安世看了看朱棣沉如墨汁的臉色,在旁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臣……”
朱棣沉沉地道:“不必多言,朕現在不想說話。”
張安世便道:“那要不陛下歇一歇?天色已經不早了。”
朱棣的神色間帶著幾分煩躁,想了想道:“朕還不乏,朕還是讀讀書吧,你的春秋呢,取來。”
某種程度而言,人在這個時候,一本名叫《春秋》的故事合集,確實撫慰心靈的良藥。
直到錦衣衛那邊送來一份奏報,朱棣才放下了書,將這奏報細細看過,而後,他冷冷地抬起眼來:“現在看來……就是這個布政使了。你如何看?”
說著,朱棣將那奏報往一旁坐著的張安世遞過去。
張安世接過了奏報,只看了一會兒,卻道:“陛下,臣以為……不只布政使徐奇……”
朱棣眼眸微微一張,欣慰地看了張安世一眼:“繼續說。”
張安世便道:“此事涉及到的,並非只是水匪,水匪可以被布政使司指使,可陛下不要忘了,水匪從鄱陽湖至此,沿途經過各處的水寨和衛所,為何卻可以暢通無阻?這其中,只怕都指揮使司也已經透過氣了。”
朱棣眼裡越發的冷了。
想當初太祖高皇帝的時候,為了防止地方的權柄被一人所獨攬。
所以便別開生面的設定了三司的制度,這三司即所謂的承宣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以及提刑按察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