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朱棣接著道:“朕只是……希望在朕的有生之年,能給兒孫們造一些福罷了。”
張安世道:“臣明白。”
朱棣道:“你今日倒是沉默寡言了不少,全不似從前那般嘰嘰喳喳了。”
張安世道:“臣……”
若說世上還有人理解朱棣,張安世一定是其中之一。
他看出朱棣那漸漸垂垂老矣之後,希望重新振作的心態。
更看出朱棣對於鐵路鋪建的巨大期許。
張安世忍不住想告訴他,江西的鐵路,極有可能出亂子。
可這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朱棣卻是蒲扇一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張安世的肩頭上,道:“有什麼話,吞吞吐吐的做什麼?哎,話說回來,朕現在有一些明白當初姚師傅的心思了,朕昨夜還夢見了他。”
張安世卻是道:“說起姚師傅,臣想起一件事。”
朱棣道:“何事?”
張安世心裡默默地念,姚師傅啊姚師傅,你可千萬別有在天之靈,你的棺材板可要穩住啊。
可細細一思,姚師傅乃是火化,並非土葬,於是稍稍地安心。
於是張安世臉不紅氣不喘地道:“姚師傅曾夜觀天象,說是……皇族之中,不得娶妻孫氏,如若不然,必有不祥之兆。”
朱棣深深地看了張安世一眼,卻是道:“姚師傅從不觀天象。”
張安世:“……”
朱棣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道:“有什麼話,為何要託借姚師傅?”
張安世耷拉著腦袋:“臣萬死之罪。”
朱棣欲怒,不過如今的他,居然脾氣好了許多,最後擺擺手,嘆道:“以後不可再犯了,你運氣太好,未經挫折,總以為別人袒護你,是理所應當。若換做別人,你這般信口雌黃,早便掉了腦袋。”
張安世苦笑道:“是,臣……一定要謹記。”
“朕看你記不住。”朱棣搖頭道:“即便是犯了錯,也自會有人寬恕你,朕如此,將來太子如此,再將來……瞻基大抵也如此。”
張安世道:“臣已知錯。”
朱棣沒說什麼,只是道:”去吧,去吧,過幾日,再來給朕診治。“
張安世於是告辭。
張安世一走,朱棣便道:“亦失哈。”
“奴婢在。”亦失哈宛如幽靈一般,躡手躡腳,悄然而來。
朱棣慢悠悠地道:“孫氏這件事,你記下。”
亦失哈微微皺眉道:“陛下……方才不是說威國公他信口雌黃……不足採信嗎?”
“這傢伙成日神神叨叨的,朕看他欲言又止,似想提醒,又不想說出真相,想來……一定有其原由,還是記下吧,皇孫的婚配,關係重大,不可試險。終歸,張安世是不會害皇孫的。”
亦失哈便道:“奴婢遵旨。”
朱棣旋即嘆了口氣。
過了數日,張安世沒來,一場新的廷議,卻已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