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含笑地看著張安世,聲音裡也多了些溫和,道:“朕當初壯年的時候,從不愛惜身體,如今到了這個年歲,方知當初的魯莽,張卿也要多注意身體,人啊……還是身子緊要,其他的一概都是浮雲。”
張安世笑著回應:“陛下,臣的身子好著呢。”
朱棣又道:“朕聽聞,江西布政使司籌措了一大筆銀子,鐵路已經動工了,是嗎?”
朱棣對鐵路尤為看重,江西乃是魚米之鄉,一旦動工,這鐵路修成,那麼運輸的損耗將大大的降低。
他年紀越大,就越關注自己手頭的幾件事。這鐵路,也已成了他最關切的頭等大事。
張安世道:“臣對此,所知不多,不過臣聽說,這江西的情形,進展神速。”
朱棣便道:“是啊,滿朝公卿,都對此極為期待,劉觀卿家還上奏,說江西的進展……”
朱棣抬頭看了張安世一眼,接著道:“比之太平府的鐵路更為迅疾,那江西布政使司,無愧於能吏,說是此次鐵路修成,理應召此人入朝。”
張安世笑了笑,只是這笑有點不達眼底。
張安世道:“陛下若是身邊再多一些棟樑之材,何愁大事不成?”
朱棣卻是定定地看著他的臉,道:“朕怎麼瞧你面上有心事?”
張安世便收起了幾分笑意,道:“臣只是有些擔心。”
朱棣狐疑地道:“擔心什麼?”
“說不上來。”
朱棣便道:“其實朕也有一些擔心,不過各地的奏報,還有朝中的一些情況奏報上來之後,也就安心了。朕其實也不指望這江西的進展能如太平府一般的順利。所以……前日還下旨,為支援江西的鐵路,朕從內帑之中,取紋銀百萬兩,至江西布政使司,以資其鐵路修建。”
張安世聽罷,面上雖是平靜,心裡卻在暗暗吃驚。
他已感覺到,朱棣對於江西的情況,已是十分的關心了,這種關心,承載了朱棣太多的期望。
這可是紋銀百萬兩啊,且不說江西那邊自行發行公債,再加上陛下的這百萬兩紋銀,這江西的鐵路修建,可以說是富裕仗都不為過了。
要知道,那內帑乃是陛下的私房錢啊,平日裡可是看得很緊的,就算是平日賞賜東宮,幾萬兩銀子都要錙銖必較,有零有整。
好傢伙,現在直接一百萬兩,大手一揮就丟了出去。
只是……聽到朱棣這番話,張安世卻不由得眼眶微微一紅,心頭有股說不出的酸楚。
他看著朱棣的臉,雖是威嚴之色悠然自生,可也爬著不少歲月的皺紋,那兩鬢更是灰白。
因為身子不適,臉上顯露出幾分憔悴,更是顯老了幾分。
他們君臣相伴已有十年之久了。
朱棣的性情,他是再瞭解不過的,朱棣突然如此急迫,顯然是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看到鐵路能夠貫通南北。
否則,絕不會如此捨得。
這顯然是因為朱棣的身子有些不好,所以才開始有這樣的念頭。
朱棣見張安世的反應,似乎也看出了什麼,便大笑道:“你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麼?”
張安世道:“沒想什麼。”
朱棣道:“你不會認為,朕壽數不永了吧?”
張安世忙搖頭:“不敢。”
朱棣道:“平日裡你們都說萬歲,可朕知道,世上沒有所謂的萬歲之人,朕身子是差了一些,可也不至如你想的這般。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