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幾年的歷練,他的想法和剛出仕時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的是:重點依然在保命上。不同的是:這個“保命”不再單純是為了“保命”,不再是“蠅營狗苟”,而隱隱有了點爭當一個“天下英雄”的念頭。
剛進裡中,就見有七八個高冠儒服的長者從荀緄家出來,卻是長輩們的商議剛剛結束。
他緊走幾步,候在巷邊,給路過的長輩們恭謹行禮。他近年來聲名鵲起,幾與荀彧、荀攸齊名,荀家的長輩們對他都有好感,亦皆微笑點頭。他不能失禮地扯住長輩問話,待送走他們,瞧見荀彧、荀攸、荀成在門口說話,忙趕上去,問道:“商議結果如何?”
“諸房長輩都認為:太平道信眾遍佈天下,張角黨羽佈列州郡,太平道早些年又確有過謀反叛亂的行為。此事不可輕視。不管地方會不會因此生亂,吾族都該早做準備。”
荀氏多名士才俊,對待此事的態度與文太守截然不同。荀貞長出了口氣,總算聽到了個好訊息。他問道:“族中打算怎麼準備?”
“首先,上書太守,請府君捕拿本郡太平道渠帥。其次,聯絡縣裡大族,如劉氏,明日求見縣君,請他整點武備,嚴守城池,以防變亂。再次,把族中各家的丁壯、賓客、奴僕都組織起來,假如真的生變,也不致束手無措。”
“府君那裡怕是說不通。”
荀彧問道:“對了,你才從郡裡回來?”
“是。”
“府君怎麼說的?”
“沒有答應捕拿波才、波連、範繩。”荀貞嘆了口氣,旋即又說道,“我人微言輕,府君故不肯聽。也許,府君會聽長輩們的勸說吧。”
荀家的長輩裡多有盛名,又多在黨錮前出仕地方、朝廷。像荀緄,就在黨錮前任過兩千石的大吏。他們的話,文太守也許會聽得進去。但,也只是“也許”而已。鍾繇說得很明白,文太守不肯捕拿波才、波連是因為不願得罪張讓家。說到底,一個故兩千石,名望再高,也比不上一個權傾朝野的中常侍張讓。
這些話,荀貞沒說,可荀彧很瞭解文太守的脾性,聽他無功而返,對長輩們的勸言亦即不報太大的希望了,也嘆了口氣,說道:“希望如此。”
荀攸說道:“不能說服太守,能說服縣君也行。”
直接關係荀氏宗族安危的,還是潁陰縣。荀貞以為然,說道:“縣君那裡應該是沒問題的。”荀氏、劉氏乃本縣冠族,劉氏且是宗室,由此兩家出面上言,縣君百分百會答應。
荀貞頓了頓,問道:“說要組織族中的丁壯、賓客、奴僕,不知能組織多少人?”
荀成答道:“吾族子弟習劍術、會騎射,能上陣殺敵者有一二十人。壯年賓客、徒附、奴僕約近百人。”
兩漢計程車子承襲前秦遺風,大多文武雙全,所謂“出將入相”。相比別的一些士族,荀氏專以儒學傳家,尚不算太重視“武事”的,但湊一湊,也能湊出一二十個能上陣殺敵的子弟。荀衢、荀貞、荀成、荀祈都是擅長騎射、擊劍的。
賓客、徒附、奴僕近百人,不多,但荀家上下奉行荀淑不治家產、精於德行的作風,有錢的人家不多,能拿出這麼多人已是不易。料來,這其中大部分都是荀衢貢獻的。荀氏諸房裡,最富足的就是荀衢家了。
荀貞說道:“不知兵器鎧甲可夠?我在西鄉放的有一些兵鎧,可以拿出來供族中使用。”
荀攸笑道:“不用你說,我已替你毛遂自薦了。不止你藏的那些兵器鎧甲,包括你在西鄉的那些門下賓客,我也都替你說了。家長叫你可選幾十個精勇的,接來裡中住。”
荀攸常和荀貞一起去西鄉,對荀貞的家當、底細瞭解得一清二楚。要不是高陽裡中住不下太多人,他直接就請荀緄同意叫荀貞把手下的輕俠全部接來裡中了。
“好,好。”
荀貞也有想過,在黃巾將要起義的前夕,他是住在城裡,還是搬去繁陽亭的莊子裡住?兩個選擇各有好處。城裡有城牆保護,繁陽亭的莊子裡有幾百人手。如今宗族既然決定組織丁壯、賓客,自己又能調數十人入住裡中,選擇哪個自然不言而喻了。當然是住城裡。
……
次日一早。
荀貞親去西鄉,選了五十個悍勇的輕俠,私下叮囑許仲、江禽、陳褒等留守諸人務必要提高警惕。江禽問他為何?他直言說太平道可能會造反。
許仲、江禽、陳褒都不是莽撞的人。這要換了程偃聽聞此言,第一句話肯定是:“俺現在就去砍了陳牛、原盼!”陳牛、原盼是西鄉太平道信徒的頭目,最有威望的兩個人。許仲三人不然,沒有喊打喊殺,因對荀貞一貫的信任,也沒有懷疑荀貞的話,震驚過後,三人說道:“吾等知道怎麼做了。”還能怎麼做?當然是日夜緊盯本鄉、本縣太平道信眾的動靜。
挑好人,荀貞回縣的路上,令小任:“事涉重大,不能不通知文謙。你去鐵官,將此事悄悄地告訴文謙、小夏。江鵠性莽撞,就不要告訴他了。叫文謙和小夏提點精神,盯牢範繩及鐵官徒、奴。如果有變,可臨機制宜,萬事有我給他們兜著。切記,莫要事到臨頭,心慈手軟。”
小任接令而去。
荀貞又令程偃:“你去許縣。告訴陳家,就說吾郡可能要生變,請他們且來潁陰,與我家同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