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世界漸漸清明,元疏桐緩緩睜開眼,她的眼睛藏著一汪旋渦,不複當初。
良久,她道:“是。”
今天是顧辭初連日來第三次求見。
女皇陛下一律以久病不起為由,拒絕覲見。
如花大公公都要急死了,陛下當時不顧阻攔跑出去,說是過段日子就回來,這“過段日子”到底是多久,他不得而知。
他更不能將此事洩露出去,否則必定會引起大亂。
稱病不朝原先是陛下三天兩頭幹的事,朝廷裡倒沒什麼人發現端倪,偏偏這個顧國師,簡直是女皇肚子裡的蛔蟲,第一日宣佈陛下稱病不朝的時候,顧辭初瞧他的眼神就不對了,再兩三日,那不是眼神殺的問題,下了朝直接殺進宮裡來,說要覲見。
顧國師可是舌戰群臣過的人物,可憐他那一激動就結巴的口齒,拼死拼活的擋,擋到第三日,他一瞧見顧辭初就想上吊。
“公公,你何必為難我。”顧辭初一路殺到殿門口。
如花見顧辭初要從左進,連忙奔到左門擋著:“大人,不是雜家為難您,陛下染的是風寒,不能見風。”
“不能見風?那禦膳房的人怎麼進去的?那五十道菜五十人端,難道就忌諱我這第五十一個?”顧辭初寸步不讓。
見他要從右門進,如花飛一般的奔到右邊擋著:“不是忌諱第五十一個,是此例不能開,國師大人,算雜家求您了,您快回去吧。”
“陛下也說過,只有臣可隨意出入宮闈。”顧辭初自始至終都不相信,元疏桐會稱病不朝。
自那日早朝瘋言瘋語後,她就變了,不再留戀後宮,不再冷落他,甚至於親自盤查徐巖的案子。
如果他猜得沒錯,她扶持右相,是為了引起左相的不甘。
馬上,左右兩相的陣線便會分割,朝中沒有他,右相獨大,左相必倒,到時候,她手上攥有空缺的大理寺卿一職,顧家的威望,已經成為她寵妃的徐巖。另外,還有個即將朝見的西淩王子,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得到西淩的支援。
這麼關鍵的時候,她怎麼會稱病不朝?
不,他甚至懷疑,元疏桐現下人根本不在宮裡。
如花簡直要哭了,也許顧辭初早已勘破元疏桐的謊言,他開始結巴:“這這這、這不合、不合規矩。”
眼見著顧辭初就要進去,他攔無可攔,突然,一抹紅衣從殿裡出來,與顧辭初撞個正著。
如花一口氣兒上不來,攤在急忙趕來的小翠身上。
“剛剛還叫你看好後門,穎妃是怎麼進去的!”如花老臉蒼白。
“穎妃比顧大人還不講理呢。”小翠小臉蒼白。
“讓雜家去死。”
“陛下,小翠對不住你。”
顧辭初微微垂下半個頭,眼中風雲變幻:“公公,陛下不是誰都不見嗎?”
穎妃一笑,風華絕代,他道:“不好意思顧大人,陛下不肯喝藥,太醫院請的我。”
顧辭初不打算同他囉嗦,斜過身要走,穎妃退後一步,剛好攔住他的去路:“陛下剛睡下。”
“——陛下沒有午睡的習慣。”
“——我哄的。”
如花與小翠退後三步。
“小翠兒啊,是叔眼花了,我怎麼覺的,他們在打仗?”
顧辭初抬頭,一身朝服,穿在他身上更顯威嚴:“史官何在。”
殿內蹬蹬出來一個小老頭,一手執書一手執筆,拱手拜見。
“罪臣顧辭初,硬闖內殿,欲奏南昌賑災一事,妖妃穎氏,幹政,致使災情延誤,”他偏頭瞧那一身紅裝,清越的嗓音穩穩落下:“這是惑亂天下的罪名,穎妃要想好了。”
如花已經目瞪口呆,這直接剔除鳳君資格,恐怕往後的日子也不好過,甚至連死後也會遭人詬病。
小翠嚥了口口水:“果然是舌戰群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