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得若真是適合與否,俞平倒也不想冷落了他。他擺明瞭要請俞平稱心如意,俞平便懶懶道:“壽星,要是臉不盡人意,穿什麼都不相幹。有人和你講過這個道理嗎?”
麻霆君被他噎著,說不出話,許久彎腰湊在鏡子旁,因為肩寬體闊,委屈也放大得格外明顯。俞平笑著上前哄道:“我們五爺年方二一,儀表堂堂,不論我剛才那話說的是誰,都輪不著你。”
麻霆君三下五除二任他哄明白了,道:“過了今晚,就二十二了。”
俞平道:“大一歲,莫不是更笨了?”
麻霆君道:“總說我笨!不笨也被你說笨了,要是哪一天真如你的意,我第一個不肯放過你。”
俞平道:“我的嘴要真是有這麼靈,我現在已經做少爺了。”
這話本是他無心一提,稍微藏幾絲試探,不想麻霆君當了真,把灰色的一件比劃在他身上,驚喜道:“哎呀,剛好!”
俞平襯在羊絨衫後頭,臉上的微笑有些勉強,道:“你又鬧什麼?”
“前幾天收拾房間,找出好幾件沒穿過的衣服。這件買的年數早,又是羊絨,稍微小一些,沒想到你應該合適。”麻霆君又道,“不是要做少爺嗎?人靠衣裝馬靠鞍,換上看看。”
俞平心裡一陣退縮:他們是見過的,虧是麻霆君印象模糊,才得以讓他糊弄到現在。萬一出來是個四爺的模樣,不說前功盡棄,鷺鎮上的逍遙日子是沒得過了。忙道:“我是個下人,怎麼好穿少爺的衣服?”
麻霆君道:“我是壽星,全聽我的。”
眼下配了一套西裝,攛掇著叫他換上。
衣帽間裡一方碩大的落地穿衣鏡,俞平系完釦子,撩著頭發戴耳墜子,一套換下來,後退幾步,不免大吃一驚:去除頭發長了些,拇指上空了些,一切好像與先前別無二樣。這般張揚,誰看不是談憑玉?俞平動動嘴角,那死在鏡中的談憑玉也朝他笑一笑。
他空洞地盯著另一個自己,只覺得自己要被吸了進去,去往另一個空間,回到他本該生活的世界裡。外頭麻霆君敲門催促,他方如夢初醒——門外有人期待著他——對了,還有人期待著!俞平平複心情,把前額碎發攪得更胡亂,開了門,白貝母墜子被風帶的往後飄。
麻霆君本就懷抱憧憬,見到他後更是兩眼發光,道:“真神氣,我就說能把你打扮成個小少爺!”
那白貝母冰涼地懸在耳垂,俞平才發覺麻霆君的外套是白色的;兩人的顏色盡是一類,斑斑點點在各自身上,他的生日還有兩個月,還未到來,不想愈發笨的竟是他了,便低頭輕笑一聲。
麻霆君當他害羞,又道:“平兒,你本身長得就很俊……”
俞平打斷道:“五爺這般淺薄,是這樣才接近我的?”
麻霆君倏地紅了臉,道:“不是!”
這話說得實在違背良心,麻霆君要想改口,卻一時語塞。俞平看他十分窘迫,笑得屬實高興。他便忸怩一步,看架勢,作勢要來討個擁抱。
俞平自然不給麻霆君什麼機會,扭頭就走,回頭道:“我先下去,你再等一等。我可不想搶了壽星的風頭。”
鬱蕙心前幾日來電,說是受了麻霆君的邀請,問他需要什麼,她能夠帶過來。那時俞平夾著聽筒,想不清楚,此時真想出二三事,伸長脖子尋她的影。
車旁見到兩個熟悉身影,俞平潛行過去。單龍光是看見,不作聲,任他猛地拍了鬱蕙心的肩膀。
鬱蕙心嚇一跳,回頭見是他,立刻擰了他的臉,道:“小少爺,不裝了?”
上下打量一眼,又道:“這一身雖然次了些,派頭還是在的。”
俞平笑道:“忘了同你講,我一直在裝前任水手,你可別忘了。”
鬱蕙心道:“既然是裝,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俞平道:“我記得上月家裡要給我辦葬禮,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