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志搖頭:“沒有瞧清楚。”
“到房中看看。”
三人回到房中,在窗上尋到一支香,還不曾點燃。阿笙一嗅,道:“是迷魂香。他想要我們睡過去,錯過今夜的船。”
“這是為何?”
阿笙自言自語:“他與你過招時,不曾用全力,也沒有殺招,一心逃跑……他還知道白姑娘的雙臂舊傷未愈。”
傳志道:“是羅大哥!他只想阻攔我們上船,卻不願傷我們性命。”
“不是他。竹筒裡的蜂兒沒有動靜。再者,這人對嘉興很是熟悉,才得以甩了你。他的招式呢?你們可熟悉?”
白思思道:“武林盟中,我只同羅成過過招,氣息、內功、步法都不像他。要說旁人……萬一刻意隱藏,我也不知。”
傳志道:“我倒覺得似曾相識,可怎也想不出,何時見過。”
阿笙望望天色,淡淡道:“時候不早,該走了。來人是何神聖,興許不久便知。”
子時抵達碼頭,船已靠岸。眾人早知他三人前來,無人露出異樣。此行共十二位武林盟掌門人:南華劍鄭竟成、鐵手幫袁昭玉、千湖派林白鶴、萬窟山阿柔、渭南鏢局孫百寧、漠北南宮南宮碧、淮南派賀方、王屋派楚鈺、昆侖派莫負雪、羅成、周玉明,另有一人,阿笙與傳志竟也見過:丹江閣閣主李審之。那日在草廬中喝酒,有三人與羅成大打出手,為首用□□的漢子,正是他。另有素雲一行四人,鄭夫人與鄭家兄妹。
周玉明立在清寧身邊,滿臉堆笑,不知在同她講什麼,一見傳志前來,當即噤聲,轉過臉去。
傳志冷哼一聲,雙拳緊握,道:“我才不願救他。”
白思思搶道:“你有恁大的本事麼?”
阿笙一面打量眾人模樣,一面笑道:“同乘一舟,一旦遇了危難,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月色暗淡,面目都瞧大不分明。鄭竟成是武林盟主,謙讓一番最先上船。鄭夫人這日仍戴了面紗,偎在鄭竟成身側,不時低聲咳嗽。素雲與狄松是客,繼而隨後。秦箏問鄭夫人身體如何,可需要診治,鄭竟成道不妨事,只是風寒,已吃了藥。
林白鶴嘻嘻笑道:“鄭盟主與夫人神仙眷侶,到哪裡都要攜手同行哩。”
傳志想到母親,她躺在太湖之濱,可知今日她心心念唸的師兄,早與他人比翼齊飛?
狄松抱著狄珩,她睡著了,乖乖偎在父親懷中。賀方問兩人是同房而住,還是要兩間房。狄松道:“一間。”
林白鶴又道:“狄大俠同狄姑娘父女情深,感人肺腑,可歌可泣哩。”
傳志心道:這人端的討厭,我也不願救他。
狄松充耳不聞,卻聽楚鈺冷笑道:“你怎知是父女,說不定是——”
話未說完,聽得“撲通”一聲,他便被人推入水中,可憐一個須發花白的老頭子,在水裡撲騰了好半晌,才被袁昭玉等人連拉帶拽救了上來。夜間海水冰冷,他一面牙齒打顫,一面罵罵咧咧:“狄松!你他娘敢做就敢認,推老子下水算什麼好漢?”
狄松早已上了甲板,也不知能否聽到這咒罵。清歡笑道:“臭老頭,人家在船上,你在岸上,難不成一條腿有三丈長,將你踢下去的?”
莫負雪脫下外衫罩在楚鈺身上,罵道:“小小年紀怎這般刻薄!姓狄的輕功如何,在場的誰不知道?莫仗著救過咱們性命,就頤指氣使耍陰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整日裡抱著那小丫頭,誰知是什麼齷齪關系?他做得,別人就說不得?”
他罵得慷慨,聲音倒是不大。清歡冷笑,還要再嘲諷幾句,賀方趕忙上前打圓場,將眾人一一請上船去。
到清寧時,周玉明鞍前馬後,叮囑她千萬小心腳下。傳志看在眼中,氣惱不過,幹脆閉上雙眼,只求眼不見心不煩。反是清歡拉過妹妹,對周玉明嗤之以鼻:“你是有婦之夫,對寧兒耍什麼殷勤?給杜師妹知道,剝了你的皮!”
紅蕖之死,只有周玉明與傳志、阿笙知道,旁人都以為她護送周審川棺木歸鄉,替他傷感夫妻新婚別離。他訕訕笑道:“紅蕖去江陵之前,還叮囑我好生照顧鄭家小姐,你兩位是她的師兄師姐,自也是在下的,對師兄師姐殷勤,不是理智自然?”
他比鄭家兄妹年紀大上不少,如此自降身份,點頭哈腰,更令清歡不齒。清寧道:“紅蕖是爹爹義女,我該叫她姐姐的。姐夫不必如此。”
“那是那是,對小舅、小姨,也該好好看顧。慢些慢些,仔細腳下。”
或許是接連遭受大變,此人再無當初意氣風發之感,傳志憎惡他小人之態,又有另一層感慨:他是周審川獨子,風頭氣派在江湖中一時無兩,短短數日淪落如斯,亦是因那天下至寶!
潮水不住拍打海岸,黑色的波濤席捲而去,一望無際。傳志抱起阿笙登船,聽他輕聲道:“推他入海的不是狄松。”
“那是誰?”
“沒有看清楚。”腳下的船隨著波濤不住搖晃,阿笙望著天海相接之處,蹙起眉頭。
子時一刻,賀方與淮南派下十來名弟子駕船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