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蘇衡被天子封為翰林金紫醫官,天子私下都是親切地稱呼他為“小衡”,今日突然稱蘇衡為“蘇醫官”,可見天子對此事有多惱怒。
貼身服侍天子的內侍們紛紛低頭,就差把頭埋在胸口了。蘇衡卻面不改色地冷靜解釋道:“陛下萬金之軀,如何能到微臣的藥膳堂公然用宴?臣的藥膳堂只有藥侍守門,不想宮中禁衛森嚴,陛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叫臣如何是好?”
“朕不管,朕非要嘗一嘗你這解暑藥膳!”趙禎竟似孩童般鬧起了小脾氣。
“陛下……”蘇衡面露無奈。
趙禎卻轉過頭去,一副並不想聽蘇衡勸諫地模樣。
“過幾日便是夏至宴,若陛下不棄,臣可協助禦膳房籌備今歲的夏至宴。”蘇衡最終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於是,便有了現在的局面。
畢竟是百官齊聚的大宴,只蘇衡一人是不可能包圓宴席上的全部菜餚的。因此,蘇衡只需負責一菜一羹一湯,做完便能休息了。一菜是解暑醬包兔,一羹是加了陳紫荔枝的百果翠玉羹,一湯則是清熱祛濕的荷葉冬瓜湯。
蘇衡只是醫官,以他的級別並沒有參加夏至宴的資格,因此,將這三道菜做好後,蘇衡便帶著清風在禦膳房尋了處僻靜的角落,開始享用今日的飯食以填飽肚子。
而原處的大殿內,鐘鼓齊鳴,笙歌不斷,盛大的夏至宴才剛剛開始。正殿內,天子面南背北,端坐龍椅之上,獨佔一席,桌上鋪著華麗的黃綾。親王、宰相、樞密使、各部尚書以及高階將領等或四人一席,或六人一桌,每人坐於繡墩之上,桌上鋪著紅綾。這些餐桌分成東西兩排,皇親國戚們坐東邊那排,宰相、樞密使等高官們坐西邊那排。
但這還不是夏至宴的全部參宴人員。除了正殿,偏殿內也坐滿了官員。級別略低一些的文官武將便是坐在偏殿用餐。至於最末等的官員們,他們連坐在墩子上用飯的資格都沒有,全部擠在走廊裡,跪坐在鋪著氈席的地上吃喝。
夏日本就炎熱,若在殿中還好些,起碼有扇車送涼,冰盆驅暑。但是在走廊用餐的官員們可就慘了。這一場夏至宴吃下來,連身上的官服都被汗水濕透了。就在眾官員倍感煎熬時,宮人們端上來一個滾圓的大西瓜。
“這是?”眾人正摸不著頭腦,以為上錯了菜,便看見宮人取下鋸齒形的瓜蓋,露出裡頭的果羹來。
“百果翠玉羹,各位大人請慢用。”
冰鎮了足足一個時辰的果羹喝起來酸甜可口,渾身的暑氣彷彿都被驅散殆盡。一碗果羹下肚,眾官員便覺開胃許多。緊接著,解暑醬包兔等大菜也被一一端上桌。
“宮宴吃了這麼多回,今日的菜餚是我最喜歡的。尤其是那道果羹,酸甜可口,十分開胃。”
“那碗荷葉冬瓜湯也不錯,喝完感覺胃部都舒服不少。”
“我倒是覺得那道醬包兔更好吃,特別入味。”
夏至宴畢,百官們魚貫而出,關繫好的官員們三五成群走在一塊,評價著今日的宮宴菜色。蘇衡與清風混在出宮的官員中,隨著人流出宮,難免聽到身邊文官武將們對菜品的點評。
“小師兄,好多人都說喜歡你做的藥膳哎!”清風聽了與有榮焉,湊到蘇衡身旁,小聲分享著激動的心情。
“嗯。”蘇衡頷首。看起來反響不錯,這三道菜可以寫進藥膳堂的夏日選單了。藥膳講究三因制宜,因人、因時、因地,夏日暑熱難耐,選單上可以多寫一些解暑清熱的藥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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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皇建院街蘇氏養生館對面的藥膳堂正式開張。搶到了前二十位預約號的客人在數雙羨慕嫉妒的眼睛注視下,施施然踏進了藥膳堂的大門。
“兩位客官是想在大廳用餐還是到單獨的雅間用飯?”
“雅間。”
“這邊請。”
“君實,你看到外頭那些人的眼神沒?他們沒搶到預約號,對我們這些拿到號的人是哪哪都看不順眼啊。”梅堯臣搖頭笑笑,“話說,君實你這兩個號是怎麼搶到的?我聽說有富商提前一日便派人在藥膳堂門口等著都沒搶到。”
司馬光平日板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微笑:“說來慚愧,我也搶不到。但館主與我相熟,他原本邀請我來試菜,結果說好的解暑宴因意外取消了。作為補償,他便送了我兩個號。”
“如此看來,我是沾了君實你的光了。”梅堯臣說罷,低頭翻閱蘇氏藥膳堂的菜牌,看到上面熟悉的菜品,不由道,“咦?這上頭有好幾道菜我在幾日前的夏至宴上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