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明玄說了,這春筍白拌雞用到的春筍,還是你徒弟與他在觀前的竹林下采挖的呢,用這般新鮮的春筍做菜,能不好吃麼?”逍遙道長食至半飽,便放下了竹筷,“只可惜今日這魚因沒有放紫蘇,味道比往常遜色了一些。”
“紫蘇?你觀中無紫蘇怎麼不早與我說。我帶著我這徒兒一路上山採藥,名貴的林下參沒尋到,但是薄荷與紫蘇卻是採了足有一小竹簍。”貴生道長也放下了筷子,只專心品嘗著用野山櫻桃釀的美酒。
逍遙道長:“你這一路還有閑心帶著小徒弟上山採藥?按照這速度,你們幾時才能到達延州?”
“眉山到底是個小縣城,滿城也就兩家醫館,醫館藥方裡的藥材種類也有限。我這不是想著帶我徒兒多辨識辨識草藥麼,這可是行醫用藥的基本功。”野山櫻桃酒果然給力,後勁兒特別大,貴生道人才飲了小半壺,胭紅色的酒暈便浮上面頰。
“我觀中亦有藥房,藥材種類還算齊全。若是,若是你小徒弟感興趣,用完飯後,自去參觀便是。何須,何須這般麻煩!”逍遙道長也是個人菜飲還大的主,飲酒不僅飲得滿面紅光,甚至說話還有些大舌頭了。
暮食不宜過飽,蘇衡也早早擱下竹筷。聽聞觀中還有一間大藥房,他很是感興趣,只是見他師傅與逍遙住持二人喝得醉醺醺的模樣,未免有些不放心。恰在這時,圓臉道長明玄用方木盤端著兩碗沆瀣漿進來了。
沆瀣漿是淺白色的,顏色類似洗米水,喝起來微甜可口,是一種能醒酒的飲品。做法也簡單,就是把甘蔗與白蘿蔔切成小方塊,用水煮至爛熟,濾去殘渣後,剩下的汁水便是沆瀣漿了。
蘇衡幫與明玄道長一道,給貴生道人與逍遙道長一人餵了一碗沆瀣漿,兩人飲後,狀態明顯好了許多,已經能穩穩地起身走路,不搖也不晃地回屋休息去了。
“徒兒,你也早些歇息。今日趕路,你想來也累了。”睏意上湧,貴生道人沒什麼形象地打了個哈欠,手若無骨地朝蘇衡揮了揮。
“……是。”蘇衡略微遺憾,看來只好等明日再去藥房參觀了。
次日清晨,蘇衡很早就醒了。在明玄道長的帶路下,很快找到了觀中藥方所在。蘇衡來得時機倒也巧得很,負責管理藥房的道長剛從山下采買了一批藥材回來,正忙著分門別類地挑揀整理,再用防潮的紙袋裝好同種藥材,放入一格格藥櫃中。
那忙著給藥材分類的道長看著年歲不大,也才二十出頭的模樣,身板倒是很結實,虎背熊腰的。蘇衡在旁默默圍觀了一會兒,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位道長,請問為何這藥櫃上不僅有寫著‘虎杖’的格子,還有寫了‘酸杆’和‘土地榆’的格子?”蘇衡忍不住出言詢問。
“啊?”低頭忙著分揀藥材的年輕道長抬起頭來,這才發現藥房中除了自己,還多了一個看起來像七八歲的小孩兒。這年輕道長有些呆呆地,面相也有些憨憨的,愣愣地問道:“不好意思,我方才沒聽清。你剛剛說了什麼?”
蘇衡好脾氣地又複述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年輕道長這次終於聽清了,他撓撓頭,比蘇衡更加疑惑地反問道:“這有什麼問題嗎?每一種藥材都有對應的藥格子呀。師傅說了,藥材要分門別類地整理好,這樣要取出來用的時候才不會亂。”
蘇衡張了張口,有些遲疑:“……可是,虎杖、酸杆和土地榆指的是同一種藥材啊……”
“啊?是嗎?!那拿憨憨道長瞪圓了眼睛,然後把那三個藥格子都拉開來,細細比對三個藥格子裡頭放的藥材。
“還真是!它們長得一模一樣!我就說整理藥材的時候怎麼老是感覺自己放進去過類似的藥材,原來它們就是同一種啊!”憨憨道長一拍腦瓜子,恍然大悟。
“你真厲害,一眼就看出來了。我要是像你一樣厲害,我師傅就不會老是氣得拿拂塵打我了。他老人家打人可疼可疼了!”憨憨道長並沒有因為蘇衡年紀小就看輕他,反倒很是崇拜地看著他。
“您師傅是——?”蘇衡心中隱隱有個猜測。
憨憨道長老實回答道:“哦,我師傅就是我們觀的住持,道號‘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