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顒掐著嬰勺的肋骨將他摔在床上,神色冷如霜雪,面孔漆白。手上利落地卸掉了嬰勺的兩只胳膊,正要握他的腿時發現他壓根不打算掙紮,只是平靜地躺在床上盯顒,似乎也失去了感知痛的神經。
顒徹底無計可施了,他又將嬰勺的胳膊安回去。
這樣的拆卸,實在是太像在對待無生命的物體,就好像他的心髒不在搏動、他沒有呼吸、沒有意識、沒有感觸一樣。
不知何時看過的骷髏幻戲沖至顒的面門,傀儡關節牽扯著竹條或絲線,骨節“噠噠噠”地碰撞,一隻粉皮骷髏,面無表情的頭顱晃動著。
顒俯身抱住嬰勺,與他胸膛相貼,面頰相蹭,鼓動的血管相互搏擊。嬰勺張嘴咬住近在嘴邊的他的耳朵,刺痛乍起,血液緩緩流進耳洞中。
彷彿溺水。
他的背為何如此瘦窄?四肢為何如此垂軟?面板為何如此冰冷?心跳為何如此平靜?
與顒近乎潰敗的心髒搏動對比,他的心髒為何如此溫吞?
要是將二者捏碎糅雜在一起,是否會中和一下,然後他們就能擁有相同且共頻的心跳。
嬰勺沒能將顒的耳朵咬下來,可能是因為害怕,也可能是因為惡心,咬到中途,他便松嘴了,貼著顒濕漉漉的耳廓一動不動,脖頸就貼在顒肩窩、側頸處,時不時吞嚥,喉管搔癢一樣滾過面板。
顒心想,這可能算是嬰勺的一種示弱。
嬰勺示弱了就要立刻原諒他,否則按照他的脾氣,又會大鬧一場,擾得所有花、所有樹、所有桌、所有椅……總之,所有,都不得安眠。
於是顒原諒他了。
顒橫腿跨到床上,血順著臉側滑下,不斷滴在嬰勺腰腹部,顒不管不顧,熟練地脫嬰勺的衣服,嘴中誘哄著:“做愛吧,嬰勺。你還記得清楚我們已經多久沒做過了嗎?你記性那麼好,應該記住了吧?四十七天,我們四十七天沒有做愛,愛人都要變作陌生人了……”
顒的話前所未有的多,一邊說著一邊撫摸嬰勺皮肉纖薄的肉身,又低下頭在嬰勺鎖骨處輕輕咬了口,舌頭濕熱地舔過。
嬰勺很聰明的。
他一直很聰明。
早在他死亡之前,他就能面不改色地扯謊,精明利落地甩丟追殺者,討巧賣乖地往顒身上湊。
而在他醒之後,他就能立刻收起漫溢的好奇心,讀自己感興趣的書。只是跟著幾位老師學了一段時間木雕,便能迅速上手雕刻出各種各樣惟妙惟肖的小動物,荒廢樂器已久仍能夠自己逐磨著拉出七首完整的曲子。或者抄寫文章以練就近乎印刷的字跡。
他的思緒顒永遠也看不明白,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自言自語,不明白他為什麼半夜時突然哭,也不明白他發呆時都在想些什麼。
至此,他戲謔且冷厲地揮刀,做下自信的論斷,也即顒愛他。
他早發現了以前所有謄抄過的紙頁都被顒收集起來放進了書桌抽屜裡,連同他寫的那首詩以及抄給訛獸的教學材料,亦早發現了除過一隻白木色貓頭鷹與一隻黑胡桃色貓頭鷹之後那隻本應送給訛獸的兔子。
他實在是個果斷的人。覺得顒對他好時就心心念念地愛顒,甫一意識到顒不將他放在眼裡,就立刻反目過來。盡管情感上可能還藕斷絲連地沒法革除,但行為上卻已經開始報複。
懷著愛、悲痛與恨給顒判處死刑。
靠近律畢香就像他的一個實驗,一次嚴厲的考核。
他的考生破門而入時胸中還懷著滔天的憤怒以及虛無的祈禱,手中捏著枝香氣濃鬱的淡粉色重瓣芍藥
他眼神始終冷靜,潰敗的是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