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在場人員,姚聞善默默看向章栽月,嘴角壓得死沉。
他看章栽月,殊不知自家小妹,也正在看他。
聰慧如姚令喜,早從他詭異反常的暴怒,還有章栽月口中零星半點的“定遠侯”、“一年不見”、“偷的”、“正大光明得來的”,以及謝天貺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東拼西湊,串聯出一個真相——
去年四哥曾經回京,受封定遠侯的同時,聖上也將她一併賜給四哥做妻子,只是不知為何,四哥抗旨拒婚,連同五年軍功掙來的爵位封賞,也一併拒了。
以章栽月和四哥之間的古怪氣氛來看,興許在四哥觸怒龍顏,聖上盛怒之際,是章栽月看重四哥才幹,及時出手,護下四哥性命。
他還喚四哥“定遠侯”呢,可見是真心服悅。沒想到身為首輔,章栽月有在認真做事。
姚令喜幽幽瞥了眼章栽月,怒領人情一個,心情有點複雜,視線趕忙移回姚聞善的前襟,心道大哥哥定是因此,才惱上四哥,恨得想殺人。畢竟四哥就算功勞再大,也是個後晉新人,聖上不會無故賜婚,太子殿下那邊估計也要給給說法,還有皇後姑母那頭,也斷斷少不得父親和哥哥們進言說他好話。
大哥哥辛苦了。她垂下眼皮,心疼不已。一番苦心被毀,任誰都會惱怒,此事,委實怪不得哥哥。
自然四哥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認為再也無緣迎娶我過門,才始終若即若離,不予回應。
傻不傻啊你。
掐著謝天貺蜂腰,在從前光潔無暇的腰上,摸到好似戰場上留下的粗硬傷疤,姚令喜簡直要被他氣死——
五年刀山火海、腥風血雨裡掙來的功勳白費,這麼要命的事不商量,自個兒扛,你扛得動嗎?扛事兒有扛我香嗎?怎麼彌補我和我的家人,你最好有所覺悟!
她小小發洩一通,局勢瞭然於胸,更覺剛才與章栽月那場交易之勢在必行,於是便大大方方上桌,出牌:“哥哥誤會了,當日拒婚,其實是我的意思。”
食指戳著謝天貺腦門,姚令喜故作輕松,滿臉嬌嗔:“誰讓這沒良心的一走就是五年,還音訊全無,我都快氣死了,怎麼可能讓他輕輕鬆鬆,捧道聖旨就將我娶走,聖上沒打死他,算他命大!”
話音未落,謝天貺腦門的指尖傳來觸電般的酥麻。
他呼吸凝固,心髒融化,通身血液沸騰,清冽藥草香氣,牽拔出深埋在體內的血鏽味暗湧,瞬間充斥整間正堂,灼熱的身體將姚令喜的肌膚燙得泛紅,兩條剛硬如鐵的長臂,更將她收攏擠壓,幾乎揉進身體裡,三魂七魄都在顫抖叫囂!
他明白,他明白姚令喜是在他開脫,他不知道她何時聽說的這事,不知道她可曾傷心難過,惱他怨他,可是縱然他犯下那樣的錯,她居然還肯吻他。
現在此刻,她又在她哥哥面前攬下所有責任,只為維護自己。
心愛的女子,為自己做到這種程度,謝天貺想要認錯擔責的念頭,一霎收斂。
他願意接受她的庇護,享受她的溫柔愛意,他甘之若飴,求索無厭。
但是章栽月和姚聞善,並不好哄。
凝視姚令喜晏然自若的放肆,他倆齊刷刷震驚一臉。
你讓幹的?
騙人!
兩個人,一個覺得姚令喜鬼話連天,決不可信。
一個深知姚令喜愛慕謝天貺入骨,根本不可能這麼鬧。
並且他倆一致認為,姚令喜絕不會讓謝天貺冒險抗旨,惹怒聖上,於是二人當場達成默契,否決她說辭,任憑她怎麼故作姿態,大包大攬,想給謝天貺遮掩,就咬定一個堅決不信!
他倆不信,亦不反駁,主打一個靜靜欣賞姚令喜表演,看她怎麼收場,可架不住琅尚書對姚令喜一無所知。
半晌看來,他覺得自己終於搞明白所有狀況,一張臉嚇得鐵青。
我滴個姑奶奶,敢情就因為你使小性子,我的寶貝疙瘩就由著你胡鬧,硬是賠上前程,把腦袋別褲腰上,去宣政殿走過一回?
那豈不是把二聖連同宣平侯府得罪個幹幹淨淨?
那日後還怎麼入朝?怎麼論功行賞、加官進爵?怎麼撐起我兵部上下,為帝國開疆拓土,血洗二十年前,趁八王作亂,來犯我大興,強佔我疆域的下邦屬國?
過分!太過分了!
如此刁蠻任性的公主,誰有命陪她玩兒?
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琅尚書肺都氣炸了,大踏步上前拽住謝天貺胳膊:“走!你跟我走!”
“唔。”姚令喜輕輕搖頭,勾著謝天貺脖子,伏在他領口嬌聲嬌氣:“他是本宮的掌中之物,豈能跟你走。看在他及時趕回來的份上,本宮已經原諒他了,今夜,他是本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