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寒星在一旁笑而不語,範義說得是真話,也是假話。
廖成給範義倒了一杯茶,說道:“這一次回來,大概是要住一段日子,到時候許多兵法韜略上的疑難雜症,還希望軍師叔叔不吝賜教,如今也算是入了軍伍,哪怕明知道自己是一個半吊子貨色,總得裝出一副好像是真的那種風采。”
齊冠洲哈哈笑道:“侄兒啊,叔叔作為過來人,只能這樣跟你說。”
“當初我參軍入伍的時候,就是衝著榮華富貴去的,殺人放火,升官發財,自古如此。”
“我剛入軍伍的時候,因為多少還能識文斷字,在軍旅裡混的也還算是不錯,實際上,也只是因為我比那些莽夫有書生氣一些,才成了一個寶。”
“起初我也是非常的驕傲自大,很多人都讓著我,我發脾氣了,那些人也不會跟我怎麼樣,只是一笑置之。”
“後來等真的打仗了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我一直看不起的那些莽夫,才是真正的熱血男兒。”
“他們懂得裝死,也悍不畏死,一寸山河一寸血,就是他們拼殺出來的,許多戰爭裡的小門道,他們也不吝嗇傳授與我。”
“總之啊,侄兒不要因為自己的是一個讀書人,就看不起任何一個莽夫,這個天下,其實從古到今,都是莽夫的天下,至於尋常百姓和讀書人,那都是後來的產物。”
廖成聽得津津有味,因為齊冠洲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假。
以前廖成覺得是自己一個讀書人,其實多少還有些看不起莽夫的心理,現在是真的沒有了。
莽夫有莽夫的活法,軍伍之中,能識文斷字的人,其實沒有多少,可那些人領悟的道理,都是從戰場上領悟出來,也是從人情世故上領悟出來的,就像是臭豆腐一樣,聞著臭,吃起來可香了。
齊冠洲像是開啟了話匣子,一臉不屑的說道:“人啊,都是畜生,其實非常可笑。”
“繁華鬧市裡計程車子,或者說尋常百姓家中的一介布衣,還是從小錦衣玉食的公子哥,他們有著大好的人生,從來都不會因為肚子餓而發愁,也不會缺乏姑娘的溫柔,更不會缺乏進階的人脈,至於銀子,也有的是辦法搞到手。”
“反觀那些窮鄉僻壤之處,老一輩的人,為了養活自己的孩子,孫子,總是將吃的留給年輕人,大山裡的孩子,若是那大山還有資源可尋,倒也可以溫飽終日,可若是那窮山惡水之地,饑荒也是平常。”
“可是啊,每當家國有難的時候,便有少年出山,哪怕一窮二白,可是還有一條命,為了生活,為了家園,為了國家,上了戰場。”
“反觀那些從小什麼都不缺的人,有一雙好父母的人,遇到了真正的為難關口,不是成為了叛國賊,就是成了守財奴,心中只有自己,而無天下。”
“窮人家的孩子,天生就應該倒黴一樣,禍事亂世,都是窮人家的孩子打頭陣,而富人家的孩子,都成了縮頭烏龜。”
“你日後也不要看不起出生不好的人,因為他們,才是一個國家的脊樑。”
“心有牽掛,被利益燻心的人,只有自己,而無家國。”
廖成深鞠一躬道:“多謝叔叔賜教。”
齊冠洲像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當初齊冠洲就是窮人家裡的孩子,還記得,當初的地主家的兒子,是如何的看不起自己。
後來齊冠洲得志了,那個地主家的兒子,也混得不錯,起碼餓不死,最後生了一場大病,才死了。
作為一個武夫,齊冠洲是成功地,作為一個文人,齊冠洲也是一個半吊子。
回想自己的過往,與此刻,齊冠洲心裡其實沒有太多的感觸,因為都過去了。
只是年紀越大,思考的東西也就越多了。
廖成道:“今日聽得叔叔這番教誨,日後我在軍伍之中,應該會少走很多的彎路。”
齊冠洲起身,拍了拍廖成的肩膀說道:“自己的路,自己走就行了,也不要看著別人如何如何的,有些人命好,不用努力,就可以輕而易舉得到常人夢寐以求的一切。”
“有些人命不好,哪怕死死活活的,撐死了也就是不會被餓死。”
“其中道理,你現在也不會明白的,等你什麼時候到了我這個歲數,你就清楚了。”
齊冠洲走了,廖成親自送齊冠洲走出了大門,心中五味雜陳。
作為一個武將應該有的氣度,明明立場不和,還是給廖成傳授了很多的人生經驗。
意氣之爭,大概也只是少年了。
重新回到屋子裡,廖成的心漸漸安靜了下來,齊冠洲來了,從頭到尾,都沒有主動說過武王世子元青的事情。
廖成對父親說道:“明日一早,我們便可以收拾行囊,去往姑蘇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