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猛地跳了起來,額頭冒著冷汗,衝到房門前,扒著朝裡大聲嚷嚷。
門裡的聲音頓時消了下去,估計產婆和產婦都被嚇了一跳。
鍾媼和春娘齊齊上去,低聲勸他先避一避為好。
魏劭哪裡肯聽,不住地在門口走來走去。
“皇帝還是先去歇一會兒吧!等孩子生完,你再回來!”
最後連徐夫人也看不下去了,出聲說道。
魏劭恍若未聞。
徐夫人見狀,苦笑,搖了搖頭。
“啊”
終於捱到天快亮的拂曉時分,他聽到小喬在門裡發出一聲綿長的痛叫,嘴唇的最後一點血色也跟著褪盡了,心臟跳的如同擂鼓,猛地衝到了門口。
“蠻蠻!”他抬手就要推門。
“噯!噯!陛下!”
鍾媼和春娘嚇了一跳,忙又上去,左右拽住了他。
門裡忽然傳出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之聲。
“恭喜陛下!恭喜太皇太后!皇后順利誕下龍子,母子皆安!”接著,便是產婆拔高了的喜氣洋洋的聲音。
魏劭停住了,半晌,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趁鍾媼和春娘只顧歡喜放開了他的空當,推門一腳便跨了進去。
產婆已將剛誕下的皇子用襁褓包好,送到了小喬的身邊。忽見皇帝竟直闖而入,吃了一驚,急忙下跪,又笑容滿面地賀喜。
魏劭徑直來到小喬身邊,低頭凝視她佈滿汗珠的一張蒼白臉兒,並未說什麼,只是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一隻手。
小喬方才就一直聽到他在外頭弄出的動靜,見他這就闖了進來,也沒覺得意外。
此刻人雖然感到疲倦無力,心裡卻暖洋洋的。轉過臉對上了他的眸光,朝他微微一笑,柔聲道:“陛下你看,我們的兒子,腓腓的阿弟。長的真好看。”
魏劭的目光投向她懷裡剛出生的他們的兒子。
雖然才剛出生,但他卻已經有了高高的鼻樑,長長的漆黑睫毛,在母親的懷裡輕輕地咂著小嘴,模樣可愛極了。
“蠻蠻,辛苦你了。”
當著產婆們的面,他低頭,在他皇后的額頭上印了一吻,心裡湧出了滿滿的幸福之感。
皇后喜誕太子,由太皇太后取名為肱。初生三日後,皇帝親自祭告於太廟奉天殿,朝廷禮官祭告太社稷,文武百官也吉服十日,同時頒詔遍告天下,普天同慶。
這一年的九月,烏珠屈單于的使者團到了洛陽,朝廷與匈奴締約,雙方以桑乾河為界,約定互不侵犯,並在邊界開設多個榷場。匈奴貢良馬,大燕遣返數年前上谷一戰的數萬俘虜。
俘虜被遣送歸回的那日,除了戰事,已寂寞流淌了百年的桑乾河畔,到處都是呼爺喚娘聲,親人見面淚流滿面。烏珠屈以自己的名義,另外又向太皇太后敬獻了一份厚禮,內中有一件名為“哈莫”的以裁剪好的十六塊羔皮縫成的坎肩錦袍。
在匈奴人的習俗裡,男女定親之後,女家之母便會收到來自男家的這樣一件坎肩,以表達對她將女兒辛苦養育十六年後出嫁的感激之情。
使者轉達禮物後,原本心裡忐忑,唯恐太皇太后不收哈莫。直到半個月後臨走,並未收到退禮,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太和四年,皇太子滿週歲後,有一天,徐夫人將帝后喚到面前,面帶微笑地告訴他們,她決定回幽州,在無終城定居養老。
這一年,太皇太后快要七十歲了,雖然老態龍鍾,但每天飲食清淡,到如今還堅持親自種花除草,精神矍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