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珍這一句說出,猶如大逆不道,似將這八百年赤帝一朝的威嚴和秩序,
盡數都踏碎掃斷了似的,整個天地之間,氣氛剎那之間,沉凝肅殺,乃至於極也。
群臣百官,袞袞諸公,一時竟沒有誰敢說話。
那老者身上,似乎揹負著某種肉眼可見的磅礴大勢。
與其說,他們是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壓迫感,倒不如說他們感知到了一種,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絕大的恐懼,那種恐懼超脫生死的威脅。
是一種早已經習慣的,八百年的秩序,即將要徹底為人所打碎,踏破的,對於這等劇烈變化的恐懼之感。
這種恐懼住他們的心,讓他們竟然說不出話來。
除去姬子昌。
姬子昌看著眼前的姜永珍。
即便是早早就已經有所預料了,但是當姜永珍說出這樣的話來的時候,他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徐徐撥出去了,感覺到血液在身體裡流淌的平靜。
若是十年前的自己,恐怕早已經震怒非常,外表冷厲憤怒,心中卻驚慌失措了吧。
但是姬子昌發現,當這一天當真發生的時候。
自己的心中沒有什麼漣漪。
是早已預料,還是,早就在等待著這一天到來。
他竟似是超乎尋常的平靜淡漠,姬子昌今日並沒有穿帝王的袞服,有力的手掌握著腰間的劍柄,讓自己站在那裡,維持住,至少維持住最低限度的君王威儀。
這把劍,不是先祖赤帝所用,提三尺劍斬盡群雄,得了天下霸業的赤霄劍,
只是一柄尋常的禮劍,也是姬子昌唯一可以依仗的東西了。
他看著那垂暮的,臉上已截骨突出的蒼龍,淡淡道:
「卿,是要謀逆嗎?」
姜永珍回答道:「只是,令陛下解脫。」
「也是,讓老夫安心。」
這兩句話裡面,並沒有權臣謀逆,將要逼死君王的那種殺意,只是一種蒼老疲憊之下的坦然。
在這個時候,終於有赤帝一脈的臣子反應過來了,他們瞬間意識到了,這是天地真正驟變的時候,是往日秩序顛倒破碎的時候。
也有人意識到,這是真正改天換地,改變自己的地位的機會。
而改變自己生命的機會,就是眼前這必然寫在史書上的一幕。
不知道誰人使了個眼色。
一名中州的悍將忽而大喝:「應國陛下,當為正統,赤帝聽信奸倭,屢殺大臣忠良,不得人心,人人得而誅之!」
言罷,已經拔出兵器,朝著姬子昌的後心撲殺刺去。
他是六重天,一路熬出來的境界,忽然暴起,又離得如此之近,悍然出手,
旁人都沒有防備,姬子昌的修為不高,在意識到的時候,那一股駭然勁風已撲來。
他心中一冷。
卻意識到,這是在為姜永珍做投名狀,也是因為之前,他借秦王之威,剪除了那些文武權臣,這些權臣的親信,甚至於敵人都對他已頗有怨言,只是因為秦王之威,一直壓著。
秦王的那長命鎖,可不只是給小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