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城南萃茵樓。
收到林煦帶話的嶽琅下朝後便趕了過來,林煦只道是有要緊事相商,卻並未細說,但蘭舟如此突然尋他,他猜測多半是有所發現。
嶽琅隨林煦步入雅間,望見站在門內的季望舒,稍稍一愣,轉而又望見蘭舟坐在窗下,身邊還坐著一個披著斗篷的女子,用帽子遮住了臉,站得遠些便看不清模樣。
“殿下。”嶽琅上前行禮,“今日急著召老臣前來,有何要事?”
蘭舟看了他一眼,道:“將軍且坐下,先見一見一位故人。”
嶽琅下意識地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女子,緩緩坐了下來。
顧如許揭下了斗篷,露出了本來的容顏。
嶽琅吃了一驚,覺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卻又有些不敢認。
倒是顧如許先開了口:“嶽伯父,別來無恙。”
“你是……”嶽琅猶豫良久,才敢道那個闊別已久的名字,“你是……顧昭?”
她莞爾,預設了。
嶽琅吃驚地看著二人,半響,似乎瞭然了:“郡主能逃出生天,實乃大幸。”
“晚輩與阿彥在楚京行事不便,故而瞞了伯父幾日,並非不信任伯父,還望勿怪。”顧如許道。
“你二人本就不易,郡主還願現身一見,已是頗有誠意了。”
蘭舟道:“今日請將軍來,除了見阿昭一面,還有一要事須得與將軍商量。”
“殿下但說無妨。”
蘭舟將這幾日拼湊出的圖紙擺在臺上請他過目:“將軍可認得此物?”
嶽琅定神細看,臉色漸漸沉了下來:“老臣沒有記錯的話,這似乎是大周邊境,自陽關到鹿城的兵力部署圖。”
“那將軍可還記得,此物原本應在何處?”
他稍加細想:“……寧國府。”
“不錯。”顧如許道,“此圖我也曾見過,乃是我爹爹寧國公收管之物,然當年查封寧國府時,此物卻並未收入刑部,說得明白些,便是壓根沒有找到,便著人又重新畫了一幅,應當在弘威將軍府收著。而如今,這張圖,又出現在了楚京,嶽伯父不妨猜猜,我們是如何得到這一角的圖紙的。”
嶽琅陷入遲疑,心中不由得用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鄭重地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有阿娑朵朵的那兩句話,幾乎坐實了鄭承通敵的罪名。
“豈有此理!”嶽琅拍案而起,“大周邊境的佈防何等重要,我與陛下那般防備這些胡姬,卻不曾想竟然送到了一個奸細手裡!”
大周右丞通敵叛國,這是何等荒唐又駭人聽聞之事!
“那張圖丟失多年,而鄭承屋中又有出入寧國府的令牌,當年的情況混亂成那個樣子,憑他當年與寧國府的關係,出入寧國府栽贓嫁禍以及偷出圖紙,並不難,只是一直沒有人懷疑過他罷了。
當年被逐出聞賢書院的那名秀才,經輾轉查探,此人與鄭承有些往來,但早已出關,不過容貌和名諱卻是不曾改過,將軍可還記得此次隨阿布納一一同入京覲見的隨行之人中,有位喚作公羊晏的謀士?”
嶽琅一驚:“是他?”
“眼下雖無實證,但推測下來,八九不離十,只是此人已歸入怒圖,又是阿布納一身邊的寵臣,我們一時奈何不了他,便只能從鄭承這邊下手。”蘭舟道。
“我們截下的圖紙只有這麼點,聽聞已有將近一半的圖紙送出了楚京,眼下不知是否一驚落到了阿布納一和公羊晏手中。”顧如許面色凝重。
嶽琅氣得拿起金稻要去鄭府殺了鄭承那人面獸心的狗賊,卻被林煦攔了下來。
“伯父且慢!”顧如許喚住他,“眼下我們只知鄭承利用胡姬傳遞圖紙,卻並不知他與圖怒人究竟有何目的,他手中還有一半圖紙,暫且不會送出去,若是打草驚蛇,保不齊他會魚死網破,屆時若是被他得手,圖紙落在怒圖之手,大周怕是又要陷入戰火之中,還請伯父三思。”
嶽琅渾身一僵,終究退讓了一步:“但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必須要阻止那老賊送出剩下的圖紙。”
“將軍且忍耐些時日。”蘭舟勸道,“鄭承十有八九與當年的寧國府一案有關,是幫兇之一,反之也是人證之一,就這麼將他殺了,得不償失。既然他私通怒圖,且已露出馬腳不如利用這一點,與當年在寧國府找到的兩封通敵的信連繫一番,說不定是個請天欽府出面,堂堂正正協助我們徹查此案的機會。”
天欽府的職權是監察文武百官,故而其品階與權力,並不在朝中官員之列。
正因如此,才能力求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