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四)
煙紫的帳幔中透出隱隱的燭光,就像是撒了一地的星子。
蘭林殿中,一切依舊。
蘇知靄喂霍玄琚喝下一杯酒,接著自己便又喝下一杯,一刻都不肯停歇,直到霍玄琚喝得酒氣上頭,伏在她的膝上。
無論她內心裡怎樣為陸善質煎熬,這個時刻,她都得好好地對霍玄琚逢迎。
況且人都在宮裡了,她又能如何呢?
霍玄琚將酒水含到嘴裡,沖著蘇知靄勾了勾手指,蘇知靄會意,便俯下身去,霍玄琚攀住她削瘦的肩膀,硬是從下往上把酒水渡到了蘇知靄的嘴裡。
溫熱的酒液入口,蘇知靄的頭腦更昏沉了一下,她被酒水稍稍嗆了,咳了幾聲便很快恢複過來。
倒是更喜歡這樣的感受。
昏昏沉沉的,就不用去想那些了,就不難受了。
霍玄琚又從她的膝上起來,撐著頭坐了一會兒,繼而用衣袖掩著唇,不同於方才蘇知靄被酒水嗆到,他卻平白無故很是咳了一陣子。
賈安見狀便上前來端茶倒水地伺候,並不要蘇知靄費心,也不要其他宮人近身。
蘇知靄就在一邊默默地坐著。
好歹是霍玄琚的枕邊人,饒是在粗心大意,她也不可能看不出霍玄琚的情況。
他自己說了每日還是像先前一樣來蘭林殿和她一起玩樂,他也是這樣做的,可蘇知靄卻知道,他或多或少也是強撐著。
不止她在強撐著。
她是心上,而他是身上。
如今總是這樣,有時酒喝著喝著,霍玄琚會突然停下,然後像這樣咳起來,賈安就會立刻上前來,悄無痕跡地把她擋開,然後許久之後等霍玄琚停歇下來,賈安才又走開,霍玄琚便繼續和她喝酒。
深夜的時候也是這樣,她會被霍玄琚劇烈的咳嗽聲從噩夢中吵醒,每當這個時候,霍玄琚就會下床去,而她會裝作還沒醒來,繼續那樣睡著。
霍玄琚在帳外與人說話,不用猜便知道是賈安。
他們在說什麼,蘇知靄聽不大清,只聽見有幾回賈安似乎在說:“陛下,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您的身子……”
蘇知靄心裡有了數。
霍玄琚的身子不行了,他一向是強健的,估摸著還是她那一刀傷及了根本,他又要和她一直這麼胡鬧著,越胡鬧便越養不好。
若換在以前,蘇知靄一定會很高興。
然而如今,她已經感受不到任何自己的情緒,失去陸善質的恐慌將她整個人都緊緊包裹起來,讓她無法再顧及其他。
她不想再去管任何人任何事。
也不知道這樣的情境要持續多久。
霍玄琚咳得稍稍緩過來一些之後,賈安便讓宮人端上了一碗早就備著的湯藥,喂霍玄琚喝了兩三口,他便推開不肯再喝了。
賈安擔憂更甚,這回破天荒地回過頭看看蘇知靄,雖沒說什麼,但蘇知靄卻明白他的意思。
“我來吧。”蘇知靄過去接過賈安手中的藥碗。
霍玄琚一面讓賈安出去,一面握住她的手腕,眼眸中含著笑意:“怎麼今日這麼關心朕?”
“喂酒是喂,喂藥也是喂,有什麼區別呢?”蘇知靄說道。
她倒沒別的意思,只是見不得霍玄琚喝個藥那麼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