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真的很害怕,又不敢對陛下說,見到他的時候都是強顏歡笑,也只有和姐姐才能訴說一二,在這個宮裡姐姐是對我最好的,怕也是隻有姐姐才懂我,”蘇知靄看出酈青宜的恐懼,倏地便松開了她的手,兀自捂著帕子咳了起來,咳完後才又道,“如今就是這樣,等來日皇子降生,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下去。”
酈青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她忽然不想再在蘭林殿待下去,只想趕緊回鳴鸞殿裡窩著,好好想一想這些事,再想一想之後的對策,必要時候還是要去告訴酈太後……
不,酈太後根本護不住她,她若有那麼厲害,也不會帶著霍玄琚在北苑住了那麼多年了,況且酈太後是皇帝生母,哪怕酈家倒了,她都不會有什麼事,照樣是要奉她為太後的。
但是她就不一樣了,等喬蓉有了皇子,碾死她更像是碾死一隻螞蟻,就像這樣把她拖到水裡去淹死,悄無聲息的,死了也只有酈太後和家人為她哭一場,酈太後的性子或許都不敢說什麼,一場意外罷了。
“我先走了。”酈青宜說話的聲音都浮了起來,飄忽不定的,起身只說了這句話,就往外面走了。
蘇知靄看著她遊魂似的走出去,直到背影消失,才轉過眼,用手背去貼了貼碗壁,試探那碗野雞湯的冷熱。
方才的驚恐已經從她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她端起野雞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酈青宜盛出來給她的時候還太燙,所以她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這會兒說晚了話,正正好能入口。
酈青宜的心思是不大正,但她拿出來的東西倒都是好東西,特別是吃的上面的,蘇知靄都很喜歡,今日的野雞湯更合她的胃口——雖說酈青宜的心思不大正,可這宮裡哪有什麼心思正的人,酈青宜待她也算不錯,已經能算一個好人了。
只不過一碗野雞湯才喝到底,蘇知靄正想再去盛一點,霍玄琚就進來了。
她放下碗勺,掩去眼中的不耐煩和冷厲,還沒來得及起身,霍玄琚就已經走到她身邊,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起來行禮,一面又道:“賢妃給你送的東西?”
蘇知靄揭開燉盅的蓋子,給他看裡面的野雞湯,笑道:“陛下怎麼知道是她?”
“笨,”霍玄琚用手指關節敲了一下蘇知靄的額頭,“當然是朕來的時候看見她了。”
或許是因著蘇知靄身上的病,霍玄琚來得也算是勤快,只是大多時候都是白日裡來,入了夜就不來了,有時在蘭林殿用了晚膳也會離開。
蘇知靄沒有再細問下去,霍玄琚指了指野雞湯,又道:“朕也想喝。”
她便要叫宮人再拿一副幹淨的碗筷過來,沒想到霍玄琚自己已經主動上手往燉盅裡舀了一大勺野雞湯出來放進她剛剛用過的那隻碗裡,接著又用筷子撕扯下了一大塊雞肉一同放進去。
“他們難道餓著陛下嗎?”蘇知靄奇了,眼睜睜看著他把東西又送到自己嘴巴裡去。
雖然幼時頗受冷待,但霍玄琚畢竟是天潢貴胄,舉手投足間便一副清貴風流姿態,即便他正一口咬下一塊肉。
待嚥下了嘴裡的野雞肉,又喝了一口湯順下去,他才不緊不慢道:“朕日理萬機,處理公務太忙,餓了也是情理之中吧?”
“這可是賢妃娘娘特意給妾送來的,陛下就這麼喝了。”她不無可惜地說道,“聽說皇後娘娘也常讓妙霽送吃食去嘉德殿呢!”
“他們難道餓著你了嗎?”霍玄琚拿方才她說的話堵她,又道,“你已經喝過一碗了,想喝了讓他們給你做就是。”
蘇知靄笑了笑,便歪在榻上不說話了。
霍玄琚喝一碗湯,流程倒很是繁瑣,喝完了又要漱口淨面束冠,拉拉雜雜一大堆人過來服飾。
等他重新換了一身衣裳,嘴裡嚼著香丸也一同歪在榻上時,已經快過了半個時辰。
蘇知靄看看窗外的半抹晚霞,道:“陛下今日在不在這裡用晚膳?”
“讓他們備著就是,”霍玄琚懶洋洋地靠在引枕上,剛束好的頭發又又些淩亂,“朕吃飽了。”
“吃飽了就睡一會兒。”蘇知靄強掩著敷衍,認真說道,說完就要自己起身,去吩咐宮人多溫上一些好酒。
沒想到霍玄琚一手臂把她撈回來,笑得一雙鳳眸斜飛,色如桃花:“陪朕躺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