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五)
蘇知靄知道殿外等候的是陸庭,陸庭近來一直在若盧獄查案,幾乎沒有來過嘉德殿,如今來了,十有八九為的就是齊王的事。
宋姑姑事涉其中,所以也可能有宋姑姑的事。
往常只要陸庭來,蘇知靄都會避開,今日無論她多麼迫切想要知道一切,也只能退避到帳後去。
霍玄琚也沒有阻止她,只說了一句:“很快的。”
蘇知靄起身快步走去,在即將把身形隱於帳後之前,她側過頭望了一眼,正好瞧見陸庭進來。
陸庭也瘦了。
飄飄晃晃的帷帳擋在面前,外頭的人模糊了,而裡面的人也成了一道縹緲的影子。
更何況陸庭本來就看不清楚。
但他只是眼風掃過,就知道後面躲了人。
後面的人是她。
夫妻三載,他怎麼可能連她的身影都認不出呢?
他亦知曉她此刻最想聽的是什麼。
陸庭心思沉穩,即便她在帳後,他連心神都不必收斂,立刻能像往常那樣與霍玄琚說話。
他仔細說了這幾日在若盧獄裡問出來的事,並將人一一對應,然後又不慌不忙地向霍玄琚解釋了這些人事與齊王之間的關系,條理清晰,目的明確。
蘇知靄也認真聽著,雖然他一直沒有說到宋姑姑,但她還是一點都不焦躁,因為她知道若不把宋姑姑的事查明白,陸庭是不會來見霍玄琚的。
陸庭在下面說著話,霍玄琚只是沉默聽著,偶爾點點頭,並不多說什麼,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終於,陸庭說完所有事,卻又道:“還有一件事,與齊王殿下無關,但臣認為還是要上稟陛下。”
霍玄琚抬抬手,示意他可以繼續說下去。
“此次關押在若盧獄中的還有一名作司,名叫宋若華,臣入若盧獄之後發現,先前因牽連而入若盧獄的人,無罪的大多已經放出去,並且按照陛下的吩咐少有動刑的,只有宋作司被拷打嚴重。臣當時覺得很奇怪,便細細檢視了卷宗,發現她的事並不特殊,只是有宮人招供她與齊王勾結,但宋作司即便在嚴刑之下也拒不承認,臣便找來那名宮人再審,發現了一些蹊蹺。”陸庭停頓了一下。
霍玄琚臉色微沉:“你直接說是怎麼回事。”
“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妙霽指使那名宮人栽贓的宋作司。”陸庭說得擲地有聲,毫不猶豫,“臣稍後會讓人將所有卷宗呈上,至於宋作司,因事涉皇後娘娘,臣不敢冒然放了她,眼下還羈留在若盧獄內,等候陛下發落。”
霍玄琚許久沒有說話,直到內侍們將卷宗都搬到了案前,他也並不翻看,這時才對一直等候著的陸庭說道:“既是冤案,就把人放了,朕對宋作司亦有印象,她為人正直,又在宮中多年,想來也不會做那種事,此番是她受了委屈,你領了朕的旨意親自去若盧獄把她放出來,讓她好生將養。”
直到陸庭領了旨出去,留在帳後的蘇知靄才驚覺自己的手心已經全都被冷汗浸濕,甚至在陸庭說話的時候,她的手不自覺地一直抓著帷帳,連那一塊都有斑斑痕跡,好在不明顯。
她先前身上發冷,這時才慢慢暖和過來,稍稍定了定神,便走出帳後,複又坐到了霍玄琚身邊去。
此時霍玄琚已讓賈安找出宋若華的那捲卷宗,剛剛攤在案上檢視,他一時沒有理會蘇知靄,蘇知靄也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霍玄琚看完,他才長嘆了一口氣道:“皇後做事不磊落,只是一名宮人,就算得罪了她,大可以直接問罪,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聞言,蘇知靄便假裝不在意道:“陸大人查的是齊王一事,而皇後娘娘與宋作司之間的事他未必能查得詳盡,倘或讓皇後娘娘自己說,又是另一番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