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夜，”蘇知靄的臉上盡是濃濃的倦意，然而眼神卻明亮，“與那日是一定脫不了幹系的，但卻不太可能是賢妃，一則是她沒有那麼聰明，宋姑姑本就在宮中行走，她即便見到了宋姑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二則若是她懷疑什麼，一定是先去稟明太後的，太後若要查我和宋姑姑，不會繞那麼大一個彎子。”
令娥目光一沉：“是皇後。”
蘇知靄沒有說話。
離天亮已經好一會兒了，帳內點著燈，卻仍舊昏暗，只有窗外的雨聲不絕。
令娥還是不肯信，又道：“可就算看見宋姑姑來了蘭林殿又如何？她是宮內作司，本就是來送陛下賞賜的，皇後難道真的疑心那麼重嗎？會不會真的是因齊王之事誤傷了？”
蘇知靄苦笑，如果真是為著齊王那件事就好了，若盧獄定能很快查清楚，宋姑姑也會被立刻放出來，而不是先找藉口關進去，再給她找其他罪名。
令娥也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容易了，很快便低下頭不說話了。
蘇知靄道：“盛逢朔一向被喬蓉指使，應該是他發現了什麼。”
“那我們……要怎麼辦？”令娥是宋姑姑一手栽培大的，亦知道往日喬蓉手段，思及便更加害怕，哽咽了一身，緊緊握住了蘇知靄的手，“昭容，你一定要救救宋姑姑，沒有她，奴婢不知道怎麼辦，奴婢在這宮裡就只有她……”
蘇知靄攬住她：“我知道。你一會兒把我謄寫的經書給陸昭儀送過去，告訴她我思念阿嘯，讓她在陸庭入宮的時候把他請去問一問。”
令娥應下，又遲疑：“陸昭儀會照昭容所說的做嗎？”
“她會的，”想起自己才入宮時陸媛如特意來找自己時說的話，蘇知靄便能咬準五六分，“就算她不會，我也只能先這樣做了。”
令娥便拿著經書往陸媛如的蕙草殿而去，不一時便回來了，對蘇知靄道：“陸昭儀答應了，她說今日下午便去請陸大人到蕙草殿。”
得到了陸媛如的答複，蘇知靄雖稍稍好受了一些，但卻人仍舊連半口氣都不敢松，心上似有重石壓著，又像昨夜似的生生開始熬著，一直熬到午後，她才與令娥一同出了蘭林殿。
陸庭幾乎每日都會去嘉德殿見一次霍玄琚，有時是霍玄琚找他問話，有時是他來嘉德殿稟報事項，除卻第一次霍玄琚有意讓他們見面，之後蘇知靄都避開了。
今日蘇知靄卻早早等在了蕙草殿。
陸庭見到她並不驚訝，待只有二人之後，他便對蘇知靄道：“昭容何事如此緊迫？”
蘇知靄便把宋若華的事情說了，又道：“眼下我顧不得許多了，宋姑姑只是一個宮人，落在他們手裡恐怕兇多吉少。我想知道一些若盧獄的事情，也好想辦法把她救出來，或者你有沒有認識的同僚，能打聽到裡面的情況。”
陸庭聽後先沒有說話，他沉思之後才說道：“陛下並沒有嚴刑拷問這次齊王一事牽連到的宮人，私自傳遞說到底也並不是什麼大罪，但宋姑姑逃不過——就算她不說，他們也會想其他辦法。”
“喬蓉從前就是如此，她害了我哥哥，又要來害宋姑姑，”蘇知靄咬牙，“不，宋姑姑是我害的，若是那日她來見我，我能狠心不見她，就不會被他們發現破綻。”
她頹然後退一步，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我甚至，都還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懷疑上她的，那日她僅僅就是來了蘭林殿一趟……”
陸庭輕嘆一聲，終是上前去把她摟入懷中，安慰道：“不是你的錯，不要害怕。”
蘇知靄這才慢慢安靜下來，見狀陸庭便繼續說道：“不過此事也不是毫無轉圜，他們定是想著最好能讓宋姑姑親自指認你，或是還能再添些其他罪名，所以暫時不會把她殺了，在這段時間裡，若是能盡快找到宋姑姑是被冤枉與齊王勾結的，應該就能像那些宮人一樣被放出來。”
“話是這樣說，可若盧獄的事，談何容易呢？”蘇知靄道。
“你又急了，”陸庭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背，就像是以前哄還是嬰兒的阿嘯一樣，“我既會這樣說，那便是我有把握。若盧獄紅火了這幾日，陛下已經決定把此案交由我叔父去督辦，恐怕要變成大案，除了這些宮人依舊關在若盧獄，內廷不得再插手。”
蘇知靄眨了眨眼睛，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交給了尚書令，那你……”
陸庭沖著她點了點頭，他自然能順理成章找到機會好好查清楚真相。
隨即他也放開了她。
他道：“再留下去就不方便了，此事你不要急，他們也在等著你自亂陣腳，你回去之後等我的訊息便是，若是今日我們見面也被他們發現，你也不用急，我是陸家的人還在朝中為官，喬蓉暫時不敢對我怎麼樣，況且我們本就是夫妻，她揭出來只會令陛下面上無光，若是陛下發現我們見面，你一口咬定只是偶遇，他不會把我們怎麼樣的。”
陸庭想的周到，方方面面都對蘇知靄叮囑到了，讓她不用在擔心宋姑姑之餘還要應對其他的事，身上頓時輕鬆了不少。
蘇知靄又想起另外一件心心念唸的事，正要開口，又被陸庭搶先：“阿嘯在家裡也很好，你不用擔心，最近又長高了一些，抱在手裡也沉了，已經有小女郎的樣子了，等到明年我就給她開蒙。”
一邊聽他說著，一邊蘇知靄也不住地想著阿嘯的模樣和神態，那樣小的孩子，從生下來遞到她手上開始就是她親自養著，如今竟狠心拋下她走了，她一定會怪她。
“下次見，我或許都抱不動她了。”蘇知靄才剛好些的眼睛又紅了起來。
陸庭這回也跟著默了默，才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她。”
此時令娥已經過來敲了兩下門，提醒他們應該結束了。
蘇知靄又看了看陸庭，沒有再說話，轉身就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