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言給自己滿上,問道:“情況如何?脫單是否有望?”
“是個有主的。”陸徽音始終在微笑,“小孩子一個,不能摧殘。你呢?”
“準備元旦訂婚,不過求婚戒指還沒買,正好明天我們一道去看看。”程嘉言仰頭喝幹了杯中酒,“這次能待多久?”
“一個月。”
“挺好,就是不知道等你再休假是否能趕上我的婚禮。”
“日期定在什麼時候?”
“可能是明年五一,或是十一。再看吧。到時你可得幫我擋酒啊,別讓我一個人醉。”
“肯定是你一個人醉,我們這種職業,就算一瓶工業酒精倒進肚子裡,只要精神不崩潰,又怎麼敢醉。”
“是,是。”程嘉言遞根煙過去被陸徽音拒絕了,他獨自點上,青煙嫋嫋。
兩人各自沉默,半晌陸徽音問道:“還是那個姑娘?”
程嘉言險些笑噴,“別說的好像有幾個姑娘似的,我行情可一貫沒有你好。”
“這麼多年了,也該給人家個名分了。”
“是啊,至少該給她個名分。”
兩人又幹了一杯,程嘉言始終欲言又止,幾次三番後終於問到了那個禁忌一般的話題。“你準備什麼時候從過去走出來開始新的人生?”
陸徽音聳肩,“我現在過得很好,做的工作也是自己喜歡的。忙的時候忙得腳不沾地, 閑的時候坐在世界某個角落像這樣喝杯酒,風景很好,風也舒適,沒什麼不好。”
“阿音,十年了,別傻了,等不來的。我們發動了那麼多關系都找不到她,說明要麼她遠走他鄉,要麼就是有比我們更強權的人堵住了訊息的渠道。無論哪一條都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從沒想過要聯系你。”
陸徽音搖頭,她會來的,因為他手裡有她重要的,需要保管的東西。可是他不能說,這是一個秘密,只有自己和她知道的,屬於兩個人的秘密。
每每絕望時,他都是這麼安慰自己,度過一日又一日。
“我一直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好起來,重新喜歡上一個別的什麼人,過那種有人對你撒嬌,依賴,與你共同分享生命中所有美好的或是不好的一切。”
程嘉言點上一根煙,放慢語氣,“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就是弄不明白,你怎麼就像壞掉了一樣,再高明的修理師傅都修不好了呢?”
陸徽音輕笑起來,“誰知道呢。”酒杯裡的液體在微光下也熠熠生輝。“你知道的我這種職業常常需要心理治療師來做輔導,我換過無數個,可是沒用。她在我心裡來回走動,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陸徽音的表情難以形容,像是在夢裡囈語,說到最後語調變得格外輕,好似怕驚到什麼就會落空一樣。
程嘉言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見他毫無反應,便順著他的目光扭頭看過去。
究竟看到什麼了能讓一個職業軍人失神?
露天酒吧燈光刻意調的昏暗,以至於連程嘉言也忍不住揉了揉眼。然而臨近露臺邊坐著的女生甚至不用調亮燈光也能將輪廓看的分明。
黑色過肩的長發還有些濕漉漉的,隨意地掛在耳後。時間似乎對她格外開恩,面容同當年相較似是沒有變化,像極了無數個課間或午後她撐著臉望向窗外的剪影。
陸徽音只覺得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倒流進腦袋裡,心跳得太雀躍以致按奈不住地發抖,耳朵裡全是金屬的嘶鳴聲,外界所有的一些都化作幕布鋪陳在她身後。像一首歌裡唱的那樣,有人在他心上用力地開了一槍,一切都歸零在這聲巨響之後。
程嘉言也一樣的震驚,直到香煙燃到頭燙到了手指,痛感才將他拉回現實。
陸徽音卻已經朝孟嫮宜走過去了,他身材高大,陰影立刻將孟嫮宜完全地籠罩住。孟嫮宜回過神略略抬眼看著眼前人,驚訝在黑色的瞳孔中一閃即逝。她扯了扯嘴角,她說好巧。
聲音有些喑啞,是沉默太久沒有發聲造成的。
不是好巧,陸徽音簡直要高聲喊出來,你如何能夠知道在我心裡同你相遇的場景究竟有多少種,幾乎每到一個地方,每一次劫後餘生,我都在心裡設想如何才能遇見你,是不是隻要夠虔誠下一秒就能夠和你相逢?
在茫茫人海中我能夠一眼認出你,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可以不顧一切飛奔過去擁抱你,我都可以,只要能夠再次遇見你,哪怕你只是雲淡風輕一句敷衍的好巧我也沒關系,沒關系,我終於找你。
兩人對視好一會兒都沒有開口,陸徽音握住桌角的手指因為太用力指骨都在泛白。饒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程嘉言依然是熟知陸徽音秉性的,他太激動,反而不知所措了。
程嘉言拿著兩只酒杯走過來,儒雅而感慨萬分的笑容掛在臉上,“好久不見孟嫮宜。時光真是厚愛於你,讓我也恍惚以為自己仍舊18歲。”
孟嫮宜對他的恭維無動於衷,一句謝謝聽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