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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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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言還有公務在身,白天基本沒時間碰面,他讓陸徽音去商場逛一逛,買買衣服,看看電影,或是隨便找個咖啡廳坐著曬曬太陽愜意地消磨時光。
陸徽音一邊說著好,好,一邊回到酒店往床上一趟。房間隔音效果很好,閉上眼隨意想象自己在什麼地方都可以。
社交是熱鬧的,唯有獨處才能審視內心,享受獨處更是一種難能可貴的能力。這麼多年在軍艦上沉浮,那種與世隔絕的孤獨才能磨礪出戍衛軍成員獨有的堅毅和忍耐。
何其幸,又何其苦。
他一覺睡到華燈初上,程嘉言打來電話。“你在哪裡?我這邊有個飯局,不是太正式的場合,要過來嗎?”
陸徽音摸黑走進洗手間洗把臉,“不太正式的場合想必也還要應酬吧,難得休假,你就放過我吧。”
程嘉言在那邊輕聲笑了笑,“我會早點結束,你等我電話。”
陸徽音了一身雞皮疙瘩,“別說的這麼惡心,你忙你的,我又不是小姑娘需要人陪。”
掛了電話陸徽音決定去外灘走走,這不年不節的終於不再是人山人海。剛入秋的夜風裹挾著些許涼意拂過裸露在外的肌膚,月色朦朧燈光搖曳,一切都剛好,舒適地讓人想席地而坐。
距離上個電話不過才將將是一個小時的時間,程嘉言又打來了。
“在哪兒?”
“外灘這邊。”
“看樣子心情不錯。”程嘉言啟動車子緩緩從酒店駛出,“我們離得挺近,你說具體點在什麼位置,我這邊提前結束了,我過去找你。”
陸徽音拿起桌上的預訂卡片,念道:“vue bar。”
“我知道那裡,稍等我片刻。”
時鐘指向九點二十八分,不早不晚,所以只寥寥幾人零散坐著。每個人都好似在修行定心,不僅一字不語,連神情都淡漠地很。
果真是片刻,陸徽音連酒都沒喝完一杯,程嘉言就出現了。
兩人隔著不足20米的露臺對視,彼此都在觀察著對方這麼多年在時光中摸爬滾打後的變化。是抗爭著所以頗有落寞卻鬥志昂揚,還是稍有妥協所以眼角眉梢都染上通透的溫柔。
程嘉言在短暫的停頓後大步走過來,陸徽音起身兩人用力抱了抱。
程嘉言忍不住感慨道:“自選職大考後你我一別,該有近九年沒再見過面了。”
陸徽音點頭,招手讓服務員上了一瓶酒,一邊擰開一邊道:“誰讓我每次休假你都有事,要麼出門考察,要麼學習,總也湊不到一起。”
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及那次矛盾根源的散夥飯。
“還有,別說這麼誇張,即便是沒有經常聯系,但你我近況一直互通有無。你說是不是?業州府公共關系處的程局長。”
程嘉言始終是那個斯斯文文的程嘉言,從處理特別關系學校畢業後直接回到業州府從政,仕途順遂。
現在襯衫成了標配,收進窄瘦的黑色西褲裡,白淨的臉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無框鏡,笑的時候很儒雅,幹幹淨淨一派坦蕩。
他這個人,始終是表裡不一,極具有欺騙性。從政的確如魚得水,不算辱沒了才華。
陸徽音朝他舉杯,程嘉言解開釦子將袖口捲起來,拿起面前的那杯酒,忽地帶著幾分玩味的試探,“還恨我嗎?”
陸徽音微微眯眼,眸色深沉。
未待他回答,程嘉言將酒杯碰上去發出一聲輕響,“哎,看我,上一場的酒也帶過來了,微醺最難自控。來兄弟,幹了這杯。”
兩人連喝三杯才停下來,心裡的那種感慨無法言喻。
歲月漫長孤寂,兩人曾經一起走過蹣跚學步牙牙學語,一起玩耍,念書,打球,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八年能夠供人揮霍?然而最終還是要分道揚鑣去走自己的那條路,一個人,疼痛也好,麻木也好,苦與樂得自己嚼碎了嚥下去。
更何況,程嘉言也自覺是有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