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暗票,不經賬的銀票,不知於老闆從自家錢莊裡貸來作何用途?”
鬱熠朝目光悻悻地看向宿周,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宿周,宿家也是商賈世家,經營金銀珠寶必然配套錢莊買賣,想來你作為家族小輩借貸不走賬也是常有的事,我一個老闆,從自家銀庫裡拿點錢,需要向你彙報用途?”
“家族小輩”幾個字踩到了宿周的尾巴,他氣急敗壞,“於楓,別以為你還能像以前一樣躲在暗處看笑話。縱查五州,以你為勢力的産業高達二十多類,地域更是散佈上百個縣。將近十年你躲在幕後,驅馳各地商業能手,坐收其利,家財萬貫堪比四大世家。白家想拿你做替罪羊,那是他們瞎了眼,沒有查探清楚你的底細。但是如若你想憑此脫身……”
他冷哼一聲:“你以為刺殺太子,謀逆的罪名,你的那些下屬和錢財能保住你?”
鬱熠朝在牢中沒有遮眼,他那張溫和平靜的俊俏面容一反常態地冷淡,聞言冷笑一聲,“宿老闆,我貸錢出去又不是放高利貸,和刺殺太子有何關聯?”
“少揣著明白裝糊塗,這錢到底用在什麼地方,給了何人,你心裡清楚!那刺客本是南州來的遊民,因為習過武多在錢莊做打手。他身上為何會有於老闆在白雲深處錢莊親貸的銀票?”
鬱熠朝緩緩起身,他身體高大,站起便遮住了窗外的光,平日裡他都站在後面,矇住雙眼,語氣平和,讓人以為他是個好脾氣的病秧子。如今鋒芒展露,俯視下來,竟壓迫感倍增。
他不屑道:“我忘了,宿老闆才是太子出行的倡導者,為了撇清關系也可以效仿白家隨便找個替罪羊。只是道家講究清靜無為,難怪宿老闆多年悟道無果,是因為大權懸空,心有不甘?那這白水商會皇家面前露臉的機會你沒把握住,你猜如若我不承認,你追不到真兇,回去後宿家那麼多後輩……”
“於楓,孃的!混賬……”宿周被氣的七竅生煙,抬手要打鬱熠朝,被林停晚一個箭步上前攔住。
“林大人,你記得你的承諾?!”宿周被林停晚掣肘,氣急敗壞。
“當然,我還記得宿老闆也理應適當迴避。”他聲音平和,聽不出任何情緒,“宿老闆,我知道你追兇心切,當日的倡議我沒有攔下也有責任。但是這裡是牢獄,不是公堂,你面對的也只是嫌犯,並非背後真兇。此等審問法子,怕是不合規矩。”
“而且他身體孱弱,打壞了,你更得不到任何有用的資訊,還會沾上莫須有的嫌疑。”
宿周抬頭望向這個比自己高上一個頭的“孱弱”的嫌犯,理智回籠,朝林停晚微微拱手讓步。
“我看這件事咱們兩個,還有白家,不如別摻和了,一併交給經將軍。”林停晚倡議。
宿周不置一詞。林停晚不管他的反應,繼續道:“哦,在交給經將軍前,我有點事和他交代……”
這下獄中四雙眼睛都望了過來。
經如鴻:說好的迴避……
林停晚微微一笑,坦然:“你們可以全程監視,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說罷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食盒,開啟五層食盒,飯香味還沒飄出,清苦的藥味便湧了上來。
林停晚端起藥碗,送到鬱熠朝嘴邊。
“張嘴。”
後者默然服從,眉頭都沒皺一下便將苦味滿溢的一碗藥服下。還沒有反應過來,嘴裡便被綻開的桂花香甜味佔據,都沒體味到藥的清苦。
這些天來他忐忑難安的心終於在馥郁淡雅的桂花清香中沉落安定,被不可名狀地充盈起來。後來每次回想,鬱熠朝才明白過來,那種感覺,應該是幸福。
於是他藉著藥勁坐回草蓆上,招呼林停晚過來。
林停晚以為他藥效上來需要有人遮光,便側身靠近。
然後鬱熠朝猝不及防而旁若無人地抬手攬住林停晚的腰背,將人緊緊箍住,像在劉家莊那樣,一坐一站,把頭輕輕倚靠在他的腰上。
林停晚霎時不知該如何動作,也忘記了周遭是有人的,只能聽到那人用沙啞的嗓音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範圍裡很輕地喚了他一聲:
“阿晚……”
被迫監視的牢中其餘人:……
宿周:這不算見不得人?
經如鴻:於老闆的眼疾倒是真嚴重,喝完藥後竟如此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