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容正扶住發昏的頭,聽了冬姨這番話,只點了點頭,王媽媽卻急不可待:
“四姑娘,阿宛現下如何了?”
木容一瞬頓住,她倒忘了,木成文送了放妾書來,那阿宛被送給錢太監又在花轎自戕的事大約也瞞不住,吳姨娘現下必是已然知曉萬般擔憂。
“告訴吳娘,阿宛現下在靜安侯府,已然無礙,只是須得休養。”
王媽媽這才緩下一口氣,卻見著其後兩個小廝搬著箱籠往院子裡進,疑惑看向木容:
“四姑娘怎麼這樣帶著行李回來?”
木容只淡然道:
“在這裡暫作安頓,總還是要走的。”
木四姑娘說在這裡暫作安頓還要再走,可她預備去哪裡?莫桑正思量著,木容卻回頭來:
“東西送到,你們就回去吧,告訴你家主子,我不需要。”
莫桑心一沉,看來木四姑娘是預備著自己離開,並不想叫他主子知道她行蹤。待再要勸服木容,誰知木容已然轉身回屋,屋中自是一貫有人打掃的乾淨,她進到臥房暖閣裡,將門掩住,不許任何人進去。
冬姨和蓮心見此雖是面露憂戚卻也未曾有什麼,可蓮子卻是狠狠回頭衝著莫桑:
“你也聽見了,放下東西和莫槐都回去吧,這裡不需要你們了。”
莫桑對蓮子笑笑:
“我們不會走的,現下這般……我們在這裡,主子才安心。”
蓮子本想再嗆幾句逼走他們,可轉念一想,確實身旁有人護衛會安全許多,便在院子角落的門房闢出一間來給他們安頓,回頭一想,那海棠還在襄國公府裡,又尋了蓮心一起跑了一趟將海棠給挪了回來,只是木容如今尚且沒有全然相信海棠,便也只在她們院子外尋了個地方安置。
那海棠一貫是個勤勉的,雖身上棍棒傷勢不輕,卻勉強支撐想要侍奉,蓮子蓮心雖厭惡她舊主子,可眼下卻也可憐她,一心為主,最後卻落得如此境地。
木容那裡自是不必提,她心思一貫在石隱身上,昨夜雖不知石隱和她到底說了什麼,可石隱去後只從她那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總也能猜出什麼,他們之間,大約是分崩了。
只是礙著眼下形勢,木容連悽楚傷懷也未敢顯露。
這邊到了午後,雲府竟是送了禮來,木容只午時吃了盞蓮子送進的羹,如今仍舊在暖閣裡,可這雲家竟這樣快就知曉了木容自襄國公府搬出的事,還送了禮來,也不知到底是何用意了。
莫桑仔細檢視,不過是些精細點心,蓮子卻不放心,只將東西丟在一旁,一院子的人靜靜等著木容,可直到黃昏,叫木容開門出來的,竟還是靜安侯府來的人。
來送信的是個小廝,大約沒料到木容已然從襄國公府出去,是先跑去國公府又轉來此處,見了莫桑莫槐也略是驚異,只是並無贅語,趕忙稟報,木五姑娘醒來,想要見木四姑娘。
眼下的事中除卻石隱,自然也是阿宛最叫木容擔憂,話一送進去,木容即刻便換了衣裳出門。
她雖交代了叫莫桑莫槐還回國公府去,可眼下見他們跟著,也懶怠理會。她於馬車上一路蹙眉沉思,及至到了靜安侯府,還是叫馬車直趕進了侯府才下車,且帶了圍帽細細遮掩自己。
一路被引領到了趙出寢院進了他的臥房,隔間外,趙出有些踟躕:
“她……她不肯見我。”
一貫意氣風發的人,難得此時竟在阿宛手中無措起來。只是木容無心理會他,聽了他話也未作停留,徑直進了臥房去,屋中只有她姐妹二人,她回身將門掩住,這才去到床邊上。
“你也太傻了,若真有好歹,你叫吳娘怎麼辦?”
一見木宛精神尚且可以,木容便忍不住斥了她一句。木宛卻是將將退了熱,可好歹睡了兩日,就著屋中燭光看了木容兩眼,便微微蹙了眉:
“你這是怎麼了?氣色這樣差。”
她大傷方醒,連聲音都透著不勝柔弱之態。
“還有心思擔憂我,倒是先惦記自己吧。”
木容舉了燭臺到床裡,細細看過木宛,這才放下心來,聽說那位玉瓶兒姑娘是洺師叔的弟子,到底是名醫高徒手筆不凡。
“我如今沒什麼好擔憂的了,聽說木家出了放妾書給我娘,還把我從木家除名,往後我和我娘都是最自由不過的人,日子自然是越過越好了。”
木宛輕笑,面色雖蒼白神情卻從未有過的美好。雖是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卻因著脫離木家而格外輕鬆。可她如今也因著不再是木家女,和趙出之間那些隔閡也該消除,可她卻不肯見趙出。木容雖不解,卻並未去問。木宛卻是含笑看她,半晌道:
“這樣急著叫四姐來有事要求四姐,可否將我接出靜安侯府,我不想在這裡,可他卻不肯放我。”
她漸漸沉了面色,木容卻是微微勾起唇角,有些無力苦澀:
“我今日,也搬回周家別院,我們原先住著的那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