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姨娘眼下大約是顧不得木容,蓮子前去請示,很快便也回準了,午後便差人備好了馬車,木容攜了蓮子蓮心兩人,一同往周家去了。
自有人先一步送了拜帖上,不知是周少夫人覺著木容前來也並非是探看自己,還是周景炎與周少夫人交代了什麼,木容到周家時,就見了青梅說是奉了少夫人命在此接表姑娘,可木容進到院子裡下了馬車後,青梅卻說少夫人在後院小佛堂裡,少爺已然候在二進的書房院子裡了。
周家處處透著古怪,上至主子下到奴才都太過通透,而一個已然沒了身家的落魄商戶,住著一所小宅子,可細節處卻總是那樣精緻。只那一碟子荷花糕,冰裡鎮著的新鮮荷葉,甕裡收著的春天裡荷葉上的露珠,這可都不僅僅是費工夫的事。
木容隨青梅到了書房院子時,就見周景炎仍舊立在院裡等著,許是木容生出借周景炎避遁雲家婚事的心思,不覺著便細細的打量了周景炎幾眼。這幾眼一過,心底忍不住讚歎,她曾在初見雲深時驚為天人,可這周景炎,卻是和雲深不相上下的好相貌。
只是雲深看似柔和似雲,溫潤下透著幾許陰柔晦暗,可週景炎這如蘭淡薄的柔和下,透出的卻是冷戾剛硬。
“想著你早晚也要來一趟,卻不知你來的這樣快。”
周景炎淺笑著將木容引進了書房東廂,內里布置簡單,可若是仔細去看,便知每一樣物什擺放都大有講究。且仍舊為著避嫌,雖是進屋坐了,可那窗子卻是大開,外面的人只消順著窗子便能將屋裡看的一清二楚。
屋中樹根雕做的桌椅,打磨的光滑透亮,周景炎給木容注了一盞熱茶,木容端起還未送到嘴邊,便說明了來意:
“只不知表哥動作如此大,為了個鋪子,鬧的人盡皆知。”
周景炎聽出木容口中幾許怨氣,卻是一笑不置可否,隨即不經意間帶出些霸道來:
“縱然還回來了,可終究還是拿去了這麼多年,不告而取謂為竊,受些罰也是應該的。”
他說的雲淡風輕,可寶瓶巷的簡家卻因此在往後日子裡都難再安生,可他說的卻也沒錯,木宜有什麼資格享著周家的好處。
木容神色緩和了些,人雖是神色淡然坐著,可眼底卻總攏著些微愁緒,周景炎之看了一眼,卻再沒說話。
有些事是他可以幫的,譬如被木家人搶去的周茹的嫁妝,他可以幫著搶回,也算是互惠互利。可有些事情,卻是他幫不了的。
木容思忖再三,在家時想的好好的,顧念著這一脈血親,只要她張口,周景炎定會相幫,何況她還能把周家曾經出給木家的那些陪嫁都一併帶回,如此周家也能借著這些再度起勢,可不知怎的,只差了這一張口而已了,木容卻怎麼也張不開這口。
也就是這時候,木容才忽然發覺,原來她心裡還是不行的,她並不是除了雲深外,隨便一個只要待她好的人,都行的。
即便她原本想的也只是借一個名頭罷了,也並不要和周景炎做實實在在的夫妻,可她竟還是覺著不行。
她忽然猶豫起來,這話便再也開不口。
周景炎許是瞧出她心底掙扎的難受,遞了眼神給青梅,青梅本也和蓮子蓮心侍立在東廂裡,三人見此,也就悄悄退在了門外。
“表妹有事?”
周景炎眼神篤定,卻拿話語試探,木容似是橫下一條心:
“我娘曾為我定下過一門親事,表哥可還記得?”
木容垂著眼,不知是茶水熱氣燻的還是怎樣,面上有些淡淡浮紅,周景炎手頓了頓:
“記得,定的是姑母閨中手帕交雲夫人家的大少爺。”
那一年周景炎已九歲,可巧,雲家那位大少爺,也是九歲。九歲是可以記得很多事的年紀,何況那一年裡接連發生的大事,是周景炎一輩子都難忘記的。
可週景炎已然接了話,木容卻眉鎖更深,兩人就這樣靜默坐著,足是飲下一盞茶後,木容方才淺淺開了口:
“我……並不想要這樁親事。”
為什麼不想要,木容沒說,卻是抬眼去看周景炎,周景炎眼底有幾分不解的驚異,在他看來,雲家如今聲勢和雲深那人,對於一個四品太守府裡的庶女來說,實在是最難得的了。
可她卻真的不想要,她眼底的堅定讓他看的清楚,他垂了眼,修長手指在桌面上便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了起來,可就是這一下又一下的聲響讓木容的心愈發清晰了起來。
她不能,她也不願意,即便是周景炎這樣願意幫她的人,她還是打從心裡的牴觸。
“我……”
木容剛又想要說什麼,周景炎抬眼去看時,目光卻是忽而越過她去,看向她的身後,嘴角甚至生出幾分戲謔淺笑,分明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石兄。”
他打了聲招呼,木容有些愕然,怔忪回頭,卻是毫無防備,身後三五步遠的地方不知何時站了一人,視窗冷風正是吹在他身上,玄色衣袍微是搖曳,昂堂挺立,面上的銅面具泛著淬人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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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容是顫了一下的,眼底的驚愕似乎也太過明顯,待她發覺而慌張掩藏時,那人卻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