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的不信任,所以……她也不再信他了,她出了宮,不敢去找他,甚至逃也般的離開了上京……
她四處飄零,嗓音毀損,甚至為了一文錢而百般思量。
從北至南,又從南而北。
這樣平淡的敘述中,她一句都不曾提過剛才那個孩子。
連澤虞腦海裡突然冒出了不切實際的想法,道:“那孩子……慕魚……”
商雪袖的手突然在袖中握緊了,她笑了起來,可那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他已經這麼大了……”她不停的說了下去,彷彿只有喋喋不休,才能壓住她的淚意,還有絕望到要瘋狂、厭惡自己到要嘔吐的感覺。
“已經七八歲了,他小名兒叫木魚兒,因長大了,才給他起了合音的名字……”
她說著這一路上有關木魚兒的一切。
最後終於沒有什麼說的了,哪怕為木魚兒買了一管『毛』筆、一柄小劍這樣的事,她也開始說了起來。
她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的雙手如同枯爪一般的屈伸著,她的嘴唇也抖得話不成聲,而她的眼光也凌『亂』,從漂亮的雙眼中迸出了眼淚。
她哭嚎道:“你知道麼……知道麼……那個孩子……”
最終,連澤虞終於伸手抓住了她的雙手。
“阿袖,阿袖……阿袖……”
他哭著道:“阿袖啊。”
她失去的,也是他失去的。
那一截小小的指骨,那一副小小的嬰兒的骷髏,甚至連姓名都沒有的孩子,誕生和死去都沒有人知道的、他的孩子,那個悄悄放在那個不知名的遺骨身側一起安葬的孩子……
他甚至長久以來,都無法面對太子,見到太子,就會想起這個孩子……
“他那麼小……他連喝『奶』的力氣都沒有……”商雪袖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裡,彷彿又回到了冷宮的那一天,陽光極盡絢爛,金燦燦的曬得人周身都有暖意,可她懷中越來越冷……
她喃喃的道:“他越來越冷,”她又笑了起來,伸了一根手指頭,道:“只有一天……他只在我身邊只有一天……我還沒心沒肺的……對著他的小小的屍骨,吃了一碗元宵……竟然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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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嘔了起來。
“那是我的罪,我有罪啊!我恨我自己,”商雪袖只是流淚不已的、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人,嘶啞的嗓子竟也帶了幾分尖銳:“我的錯……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呢?我如果不那麼怕死……我應該早一些喊人……哪怕是太后,哪怕生下來以後一碗『藥』灌了我……”
連澤虞滿臉都是眼淚。
他只以為,或許……那孩子是因為大火,和阿袖墜入井中……可真的不知道是這樣……她一人在冷宮中,是怎樣把孩子生下來,又是怎樣眼看著那孩子沒了命,怎樣用身體感受了那孩子一點點兒變得冰涼……
他咬著牙,嘴中浸出了血來,扶著商雪袖的肩膀,強迫她看著自己。
他嚥了咽,腥氣入喉,卻如同吞下最苦的『藥』。
他『逼』著自己把眼淚收回去,一字字的道:“阿袖,你聽我說,那孩子……”
每一個字,他吐出來該有多麼艱難,他道:“我不會允許你生出來。”
他甚至還笑了:“阿袖,我會懷疑的……我向來多疑,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知道了,一定會……”
他咬著牙道:“打掉他……我不會留他……生下來血脈存疑的孩子……那不是你的罪……你莫要、莫要……如此自責……”
可那是他的孩子,他知道。
就算是並沒有蒸骨,他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