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面前的男人像是能勘破她的心思般,恰到好處地開口:“小楣,你放心,她也是我的女兒,我把她接到家裡,不會讓她受什麼虧待的。”
雖然為女兒的未來感到擔憂,但理智還是讓林楣搖搖頭,她說:“帶回你家,你知道算什麼嗎?算是私生子,這樣對你的妻子公平嗎,對小瑜又公平嗎?”
像是對這話早有準備,莊屹川從容地開口:“我給你說過,在我心目中,只有你這一個妻子,我很早就不愛她了,是她一直用她的精神疾病捆綁著我,讓我脫不了身。”
“我向你保證,一定盡快離婚,讓你成為我名正言順的妻子。”
當時的林楣當然沒有答應他,但後來他來得越來越頻繁,從每個月一次變成每週一次,每次來都會給莊瑜買很多禮物,畫板畫筆,顏料,各種漂亮的裙子,然後把林楣帶到儲物間說很久的話。
莊瑜是一個早慧的孩子,從那個時候就隱隱感到不對,果然,有一次要去店裡的時候,她發現林楣把她的東西裝到一個小書包裡,讓她一起帶上。然後在那輛車來的時候,不顧她的掙紮把她送上車。
關上車門的前一刻,莊瑜看見林楣眼角紅了,看向她的眼神像有千言萬語,但最後也只是說:“不要想媽媽。”
似乎是害怕讓女兒看見她流淚的樣子,她只留下這句話就關上了車門。
坐在車上,莊瑜仍舊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見她不哭不鬧,莊屹川很欣慰地摸摸她的頭,用和誘騙林楣時如出一轍的語氣低聲說著:“小瑜,不要害怕,以後媽媽會過來跟我們一起生活的。”
“只是現在需要你做一件事,等下到了家,在姐姐和阿姨面前,你只能叫我叔叔。”
一向懂事的莊瑜沒問原因,她只知道要聽大人的話,就這樣點點頭。
姐姐不喜歡她叫莊屹川爸爸,這是她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姐姐的第一印象。
剛走到家門口,她看見了一個穿著背帶裙的女孩,比她高很多,紮著馬尾,此時正用那雙圓圓的眼睛打量著她。
莊屹川把她帶到這個女孩面前,說她是一個朋友的女兒,莊瑜怯生生地叫了面前的女孩一聲姐姐。
但對方只是看著她,一直沒說話。
以為自己的到來是不受歡迎的,莊瑜一時有些緊張,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
但這時對方突然笑著開口,眼睛亮亮的:“你好漂亮啊。”
從小聽著這樣的誇贊長大,理應說都免疫了,但此時的這句話讓莊瑜突然感到一種欣喜,被接納的欣喜。
於是她抬起頭,對面前這個姐姐露出一個靦腆笑。
很早之前她就夢想過有一個姐姐能陪著她,現在夢想真的實現了。和她想象中一樣,她們一起上學,一起去興趣班,一起畫畫。
她知道自己的姐姐叫莊玉蘭,和她的名字一樣,她身上總有一種花香味,好像對一切事物都帶著善意,像她看電視劇裡的花仙子一般,柔和潔白又純粹。
白天有姐姐的陪伴可以暫時忘卻,但離開媽媽的生活比莊瑜想象中還要痛苦,一到夜晚,她就開始想媽媽,自己躺在床上悄聲哭泣。
某天莊玉蘭看見了,直接睡到她的旁邊,輕聲問她:“你怎麼了?”
莊瑜帶著哭腔說:“對不起,我就是有點想媽媽了。”莊玉蘭摸摸她的頭:“想媽媽了有什麼需要道歉的。”隨即很自然地把她抱在懷裡,給她講故事哄她入睡。
在此之前,莊瑜從沒有聽過睡前故事,她那時候躺在姐姐帶著香味的懷裡,聽著她輕柔像潮汐般的聲音,心想,姐姐是世界上除媽媽以外最好的人。
她不會的東西,莊玉蘭會耐心地教她。她被班上的同學嘲笑,莊玉蘭會到她的班上幫她回擊。
第一次上興趣班時她很靦腆,但莊玉蘭會說:“老師都說你比我有天賦多了,不要害怕。”
但她很快就發現,這個姐姐也並非一直那樣陽光。
偶然莊玉蘭會去一個緊閉的房間看她的媽媽,每次出來心情都很低落,然後和正在思念媽媽的她一起躲在被子裡哭。
暴雨季節,窗外是瓢潑大雨,電閃雷鳴,把院子的樹砸得東倒西歪,在空曠冰冷的房間裡,她們有了一個獨屬於自己的溫暖角落。
對小孩來說,那樣的悲傷比外面的雨還要強烈,但這個時候有人陪著,就好像牽著手一起在雨裡奔跑,遲早會跑出那片陰雲。
她們相互依偎,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