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這個我沒寫嗎,可能漏掉了,”對方瞥了一眼,“沒事兒我說就行。應該就是普通事故,當時那工地還賠款了,不過我查的時候又聽到一種說法,說是有人給他弄下去的,不知真假。時間的話我記得是三年前吧。”
“三年前?”陳寄皺了皺眉,“幾月份?”
“四月份左右,四月底,”對方想了一下,“哦對,事故之前還有個有趣的事兒,那龐術也真是賊心不死,搞事這麼多年還想睡他,又組了個局把人喊過去。但這林思弦真特麼是個硬茬,去倒是去了,但就是不低頭,劈頭蓋臉給龐術嘲諷一頓,把龐術氣得跟扔飛盤一樣扔菜盤,笑死我了,場上有人偷偷錄了一段,前陣子龐術跟他爸一起逃出國,那人落井下石發了幾個群喊人來看笑話。”
從私家菜館裡出來的時候,果然按照天氣預報開始飄起不大不小的雨。旁邊的人點了根煙,順便問他要不要,陳寄生平第一次有抽煙的沖動,雖然還是婉拒了對方。
在煙味中陳寄捕捉到無數個林思弦抽煙的側影,他抽得如此沉默,把他和他的所有藏在煙霧裡,又很快隨風散去。
臨上車前剛才的人又把陳寄叫住,好奇道:“我隨口一問啊,答不答隨你,你跟這林思弦到底什麼關系啊?我看他部落格感覺你倆不對付,今天看你反應又不太像。”
陳寄問:“還有部落格?”
對方報了個名字:“就那網站,很多年前就因為資料洩露被告過,後來公司倒閉網站賣到國外去了。我們有幾個供應商專門查網站,這類網站屬於是人家送的,順手的事兒,你要想看的話我發給你,不算錢。”
車駛上高速,雨在車窗蜿蜒而下,而陳寄的心也跟窗外的燈光一樣忽明忽暗。
林思弦。在他所有的回憶、聯想和夢境裡,輕佻,肆意又動人的林思弦,被剛才幾段文字粗|暴地戳穿,展示裡面的狼藉。
陳寄一度篤定林思弦對自己有所求時才會出現,而當林思弦真正需要自己時,偏偏隱秘地消失在那片狼藉之中。
為什麼呢?陳寄很習慣推理,他否認了之前的推斷,於是出現了新的預測。
懷著這份預測,他點開了剛才那人發來的兩條訊息。第一條只是一個人在高階包間裡無能狂怒的片段,影片很短,能看出是偷拍的角度,聽到主角憤怒至極的吼聲。
剛看完影片,司機便在路邊停下:“到了,在下雨呢,你帶傘了嗎?”
陳寄想起來自己把傘忘在了餐廳。他說了聲沒事,然後支付了車費。
在回去的路上,陳寄點開了第二條訊息,是一個被破解後的網頁。
比剛才小了一些的雨水還是將螢幕上的文字暈染開來,不過陳寄能看得清楚上面的內容。
林思弦在這裡要坦誠很多,雖然依舊不是一個擅長表達的人。只能用非常直接直接的文字來概括當下的感想。從討論食堂,討論好抽的煙,到討論一眼能看到的生命盡頭。
陳寄走得很慢,剛路過最後一片花叢時,聽到有人在前方叫他的名字:“陳寄。”
他抬頭,看到從曾經走到現在的林思弦。
林思弦在淋雨。這是陳寄的第一反應。
陳寄問他:“怎麼在外面?”
林思弦在雨中朝他笑笑:“單元樓有門禁,上次跟著人進去的,這次運氣不好沒等到人。”
陳寄又問:“你在等我嗎?”
林思弦說:“對。”
林思弦往前走了兩步,如同千萬個夢一般朝他走來,說著夢裡也不曾聽過的話。
那個被罵趾高氣昂的林思弦,用無措而直白的眼神看著自己:“陳寄,我知道我習慣說謊,也確實說了很多謊,我知道我沒什麼信譽。但我這次真的沒有騙你。我沒有在玩,沒有在故意試探你。”
那個在網頁上無數次打下“討厭陳寄”的林思弦,一字一句告訴他:“我只是喜歡你。一直都,很喜歡你。”
雨水從他臉上滑過,偽裝成淚水墜落。但林思弦明明是不會流淚的。
就算他前所未有地說著近似哀求地話:“陳寄,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你再喜歡我一次,讓我有機會能證明,可以嗎?”
過了很久之後,陳寄才回答他:“過來。”
林思弦走到自己面前時陳寄才發現他在輕微的顫慄,不知是太冷還是其他原因。
陳寄突然間很後悔自己沒有拿那把傘。
盡管淋了雨的林思弦也很好看,陳寄還是用手拂開他臉上的水,拂開他的狼藉,然後回答他:“林思弦,我不需要你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