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倘若龍椅之上當真沒有掐掉他的心思,為何前腳派了肅王徹查,後腳又把溫家那查起案子來六親不認的二公子送到廣寧?趙謙來已然被押送回京,為何還要讓金吾衛的人停留在廣寧?
京中六衛中金吾衛統領沈籍康同肅王關係最近,皇帝委任金吾衛前來相助,難道當真只是職責之內的巧合嗎?
聞戡都忽的自嘲著大笑起來。
他怕不是被苦寒之地的厲風吹昏了頭,竟然理所應當地認定皇帝會為了據守兵權大義滅親……這位讓北境聞風喪膽,讓朝中戰戰兢兢的肅王,再威名鶴立,也是他諸榮暻打斷骨頭連著肉的親生兒子啊。
他自以為他遮住了廣寧府的天,卻險些忘了,這天下,歸根究底,還是北明王朝的天下。
趙謙來本不是甚麼值得天潢貴胄親自駕臨徹查的破官,差使一名武將徹查廣寧,留著肅王在這兒韜光養晦、查貪查腐都是幌子,他們根本就是想尋了個機會拿掉聞戡都!
洪光帝何止高瞻遠矚——肅王在這兒坐鎮,趙謙來在朝中把誰拖下水都是無憂之患,即便他聞戡都被先斬後奏當場挪了腦袋,奴兒司鬧翻了天又算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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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戡都僵立在原地心思亂湧,既然肅王妄圖一著棋宰了他,那他便無論如何都難以善終,此時不搶奪主動權,豈不是坐以待斃原地等死?
聞戡都逼近付杭,連扣押的由頭都懶得胡謅,眼眥欲裂的怒吼道,“我方才的話聽不懂嗎?!卸了金吾衛的兵刃!誰敢擅動,動一個,殺一個!”
滿院子的親兵聽聞喝令當即蜂擁而上,刀劍劈刮綻出銀星,幾乎眨眼之間,一柄長戟便揮在了一金吾衛肩上,劈砍出半個血葫蘆——那侍衛周身一僵,猛抖了兩下,一頭栽倒在血泊之中。
付杭眸色霎時狠戾,劍刃直接刺向聞戡都眉心,咬牙厲喝道,“斬殺金吾衛,聞副都統好大的膽子!”
聞戡都退了半步,避開全無招式只憑一口惡氣刺過來的劍鋒,彈動拇指,猛地逼出長刀刀柄,在付杭偏鋒的劍上用力一擊,震得劍刃嗡鳴,劍柄幾欲彈出掌心。
他毫不掩飾對付杭這麼個蜜罐子裡泡大的少爺兵的嘲笑與厭膩,“付杭,想拿下我,你也是好大的膽子啊。”
山林夜裡又捲起了涼風。
“這破天怕是還要下雨……”宋錚打了個哆嗦,“這也太嚇人了。照你這麼說,這兒發生的事兒皇帝難道都知道?”
楊不留幾近篤定地點了點頭,“八九不離十。雖說我懷疑有細作故意遊說走漏風聲,但詳情不明。至少……奴兒司的情況,京中應該是多少知道的。”
宋錚聽見山腳下眾人驚喜叫嚷了一陣,未等起身,又聽底下是白高興一場。他回過頭來追問,“京城如果知道聞戡都這麼多年淨幹壞事兒了,那為何拖到現在才徹查?”
楊不留輕笑道,“為了錢啊,奴兒司那麼大個金礦。”
宋錚差點兒傻眼,“……就……為了錢?”
楊不留一撇嘴,憑空比劃了幾下,“國庫充盈,朝中才能不受掣肘。皇帝既然想抓兵權,總不能空手套白狼,把控軍需軍費是最直接的辦法。奴兒司這個金礦朝廷惦記了太久了,既然能讓這些錢流通到國內,那是以何種渠道,皇上不會過多計較,如今他覺得火候差不多了,自然會想辦法逼著聞副都統收手——聞副都統如若識趣,就不該當著金吾衛的面跟肅王殿下刀刃相接,那樣他還能活命。他這算盤其實從最開始就打錯了……皇上雖然不滿肅王殿下兵權過重,但還不至於急於一時。畢竟北境尚且算不上是安穩無憂,鎮虎軍又以肅王為令,上下一心的軍伍對於皇帝來說雖是雙刃劍,但形勢所迫,這個權利,短時間內不會說拿掉就拿掉。”
宋錚目瞪口呆,“……皇上把自己兒子溜成這樣,就不怕肅王殿下撂挑子不幹?或者乾脆拿兵符把東北邊境也收入麾下?”
“殿下不會的。”楊不留看透了肅王那一身風骨,無奈地笑道,“皇上雖不會下明旨提點他,可前些日子那個傳旨的小公公也不是白來的。肅王如今只消控制住聞副都統,如何處置自有金吾衛出面,奴兒司亦有鄢將軍上陣……殿下是可以避開鋒芒的。”
堂中穩坐在正位之上的肅王抬起摺扇,輕輕地撥開幾乎貼在他脖頸上的刀刃,極其冷淡的瞥了聞戡都一眼,“聞副都統,你這個樣子,本王很難辦啊……你說你哪兒來的能耐,竟然敢把刀架在本王的脖子上?”
聞戡都臉上抽了一下,半晌沒吭聲,門外斥候忽然慌亂來報,“將軍!鄢將軍帳下副將尉遲流風求見!”
金吾衛的幾名侍衛一聽,掙扎著攪出刀戈相撞的尖銳之聲。候在大門之外的尉遲副將似乎察覺不對,當即帶頭亮了兵刃,怒喝了一聲,大馬金刀地劈出一條路,周身戾氣地衝到了門外金吾衛身旁的位置,高聲道,“殿下可還安好?”
聞戡都聽見外面金石相撞的廝殺聲先是一陣頭疼,轉眼便打算反咬一口。
礦山此地偏遠,肅王即便是拉救兵,也只有兩處可以調動,一是邊境鄢渡秋的麾下,不到一日的路程,一是廣寧府守城官兵——可臨時通風報信,糾集隊伍是無論如何趕不及的。
無論此時這援兵從何處來,金吾衛應當都能拎得清情形。
尉遲流風沒打算手下留情,他一劍挑了擋在他身前親兵的右臂,掀了兩套甲衣,渾身猩紅的衝進屋子裡。他抬眼在無人動作的屋內掃視了一遭,末了視線定在肅王脖子旁邊的刀刃上,眉頭一皺,抱拳執禮道,“末將聽見院中似有拼殺之聲,帶人硬闖,護衛來遲,望殿下恕罪。”
諸允爅又把身後這缺心眼兒的刀刃拿扇柄往外一推,這次他不怎麼耐煩,推開刀刃便揚手甩動扇柄,猛地朝著那親兵的小臂上砸下去,親兵當即吃疼,驚呼了一聲,疼得直接卸了力,揚手扔開了刀柄。
諸允爅一撇嘴,倒顯得有些委屈。
“你再不來,本王怕是要成聞副都統的刀下亡魂了。”
尉遲身後的幾名親信活生生在聞戡都親兵層層堆疊的院子裡撕了一道口子。聞戡都見狀,當機立斷咬定肅王早有預謀,最不濟也要動搖金吾衛與肅王之間的關係,他氣急敗壞地嚷道,“肅王殿下,什麼時候鄢將軍的人也歸您調遣了?殿下故意把自己置於險境,再三言語挑釁,如今還勾結鄢將軍,這是要直接逼著金吾衛宰了我不成?!殿下可當真是深謀遠慮,使詐逼我刀刃相向,再以此為由擅動兵權,徹底拿下我這個都指揮使,藉機把鄢將軍扶持上位……呵,殿下當真是好手段啊——也不知咱們兩個,到底是誰要造反?”
聞戡都話音將落,眼神順著尉遲身上迸濺的血痕看過去,轉而戳在付杭的身上,不說話了。
肅王就猜到聞戡都會鬧這麼一出,他一挑眉,笑得雲淡風輕,“反正不是我,你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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