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眾
又過去幾個人,這會兒閑下來了。
“王府就在不遠處,你可以搬去住,如果宮裡令你不自在的話,那兒規矩沒有宮廷森嚴。”他深思熟慮,好容易找到示好的理由,小心翼翼開口。
“多謝,不用。”朱嬴想,又來了又來了,“我已經沒興趣再當閣下的情婦了。”
“不,你不是。我已經嚴懲汙衊你的人,她們輕慢你等於侮辱我。你覺得我有任何不對,我都可以改。”他的語氣有點急促,恨不得把心掏給她看。
眾人知趣,紛紛到另外一側通行。朱嬴表情略帶苦惱,他可真是找死!
她眨了眨眼睛,微笑問:“你這輩子只能睡一個女人嗎?”
丹砂呼吸一窒,忍著羞恥說:“為什麼這麼問?”
“哦,那不是囉。”她信手拾起他長長的金發把玩,“好辦,你再去找別的女人,走了一個最喜歡的,還可以來一個最溫柔體貼的,一個最活潑可愛的,一個最高貴典雅的。”
“朱嬴,我有權利為了愛情從一而終。你可以不信,但不該詆毀忠誠。”丹砂一心求和,但她輕慢的姿態刺傷了他的自尊,他剋制不住反駁她輕浮的言辭。他微微低頭,從她手中輕輕扯回頭發,婉拒她的褻玩。
“付出忠心就能得到愛情的話,和買賣有什麼區別?大人,回宮當你的大情聖,不要再來煩我。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就像你喜歡玩的是小鳥,而不是啄人的鳶,我就是那隻鳶。”朱嬴玩味看著落空的手,拇指摩挲繭子,這是習武留下的痕跡,即便手中無劍,她也足夠尖銳冷酷,現在,她改用唇槍舌劍。
“那麼我從現在開始愛上鳶。”他堅決地說,像表白,也像宣戰。
朱嬴翻了個白眼,厭倦了愛情遊戲:“你對我的瞭解,不如阿含暮。他至少能一眼看出我的惡毒本質,如果是他去處理宮女誹謗,就會看出是我刻意下套。”
“我知道,你留下耳璫,是為了保留證據,指引我們執法處理。”丹砂敏感察覺到,她試圖將話題引向前所未有的危險陰暗的方向,他竭力拉住她,盡力走向光明。
“不對,如果要執法處理,最直接的法子是告訴貼身宮女或者女官,但那兩個家夥啟發了我,她們很崇拜權力,不如教她們承受最高掌權者的雷霆之怒,再無翻身可能,在此之前,還不能給她們一個痛快,要用恐懼令她們夜不能寐。她們也是我眼中的‘鳶’。”她語氣快活,眼睛閃閃發光,笑得很甜,這笑容是刀尖的一滴蜜糖。
“……”他錯愕地看著她,難以置信她設下借刀殺人的陷阱。
“那天的事,我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很抗拒,我也可以立刻住手,但是踐踏你真的有趣極了,我在踐踏整個王國最尊貴的人,褻瀆你篤信的神聖教義,我淩駕於你和神明之上,多迷人的時刻,讓我欲罷不能。”她的笑容變得輕狂。她遭受的冷落,一定要給予最刻薄的回擊!他敢來,她就痛快兌現!
丹砂壓抑內心的憤懣和恥辱,半晌說:“但是,你後來懲罰自己了,你……很守規矩,忍受我們的安排。”他很痛苦,也很清楚,自己不是在寬恕無知者無罪,他在為瀆神者開脫。
“因為我找到了新的玩法,讓你們自動走到籠子裡,心甘情願接受淩遲。”她撕碎他不堪一擊的謊言,揮灑惡意。
“說到底,也是我先自作主張,用權力和道德束縛你。”他已經無法粉飾她的惡行,只能祈求神靈容許自己分擔她的罪。
“不錯,你在貿然挑釁魔鬼,唆使她動用所有力量去報複。告訴你哦,長安少年最流行的遊戲,是用金子做的彈丸打小鳥,救你的那幾顆杏子,也不知是多少隻小鳥練出來的準頭呢。”朱嬴毫不領情,痛痛快快撕下畫皮。
“夠了,不要再說了!”他痛苦憤怒地喝止,頭暈目眩,那個耿直的,熱情的,善良的女孩哪裡去了?
“高貴的王君大人,從頭到尾,我只是在玩弄你呀!”看他搖搖欲墜,她猶嫌不足,伸手推了一把。她故意說得很大聲,確保人盡皆知,徹底碾碎他的尊嚴。
他竟然勾引她,蒙騙她當什麼寵姬,哼!膽敢羞辱漢朝郡主,沒有教他斷手斷腳,算她大發慈悲!她朱嬴栽了個跟頭,但,她不怕別人笑話,誰欺負她,她就打回來,掙回面子!
丹砂遭到當頭棒喝,震悚煩亂,他從來沒想到她竟然——竟然以淩虐他人為樂趣!她的作惡完全沒有苦衷,只是為了尋歡作樂。他不過是供她蹂躪取樂的玩物。難怪他感覺不到她真情流露,他誤將毒蛇蟄伏視為女子的嬌羞,時機成熟,她肆無忌憚亮出毒牙撕咬,使用長長的身軀絞殺!他居然迷戀天真邪惡的魔女!
他失魂落魄回宮後,野利現身,表情複雜地遛狗,朱嬴鬆了口氣,彎腰抱了小奶狗,嘬嘬嘬逗它:“都說狗男人狗男人,可是男人哪有狗好玩兒。”
另一個侍衛來接替她,她起身抱怨:“人好多,寫得手都酸了。”
野利看她甚是薄情,扶額嘆息:“你該不會為了偷懶,故意羞辱王君吧?”
“可我真的很累,物盡其用,不對嗎?”
“我自認為道德敗壞,都快聽不下去了,你真的很過分。”
“我也覺得自己可怕得很,所以不怎麼找男人,架不住男人找我。”
“王君大人有哪裡不好啊,你這麼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