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雙腿幾乎無法用力,又比顏言略高一些,這一路走得不可謂不艱難。他一路都沒吭聲,只有汗水涔涔地流,一滴滴落在顏言的肩上。
顏言把他扶上床,低聲對他說:“門已經關了。疼不要忍著,喊出來。”
刺痛變為綿綿不絕的酸脹,又是另一種難熬。沈昀卻笑,放聲大笑:“這是好滋味,痛快!”沈桓手眼通天,他哪裡有資格喊痛,“不夠,遠遠不夠!”
顏言蹙眉,看他身上痛、心裡苦,一時心如刀絞:“你忍一忍,我去拿冰袋和藥。”
誰知沈昀握住了他的手腕,一把將他拽了回來:
“你當時為什麼不走?”
顏言詫異,他們一直謹慎地保持距離,沈昀從沒有這麼直接過。
沈昀目光灼灼:“就算他劫持了我,你也逃得出去,沈桓便不會掣肘,何必放下槍?”
顏言搖頭,回味起失去沈昀的恐懼,他沒法拿沈昀的命冒險。
“我栽在唐遲手上,到時候他想控制唐家,或是想控制我,都容易得多。”沈昀臉色蒼白,將他眼裡的痛苦看得分明,“為什麼毫不猶豫放下槍?唐遲都明白,沈桓真正在乎的人是你。”
沈昀不依不饒地看著他,眼底生出渴望和期待。生死之間的取捨早就分明,他只需要一個確認,就足夠了。
顏言被那渴望勾出更深的渴望,吐露真相的渴望。
可是,沈昀心性赤誠,一旦得知真相又如何讓他剋制?難道要他再次以卵擊石、重蹈覆轍嗎?若他再失敗一次,沈桓還會留下他的命嗎?
顏言猶豫了。
沈昀看他再次隱忍,登時不甘、不忿:“為什麼不說話?”
“昀少,您的腿······”
“別再打岔了,”他將顏言手腕握得發白,一句句地問,“你在我身邊這麼長時間,我還看不明白嗎?為什麼事事迴避?背上的傷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屢次三番給我放訊息救楚遊?······你不說,就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顏言在質問中心潮起伏、一顆心漲得發疼。
為了你。
都是為了你。
前途艱難萬險尚不可知,你本來就如履薄冰,如今大敵已死,沈桓對你又少了一重顧忌,我不過是晚回來了幾個小時,你的膝蓋就傷成這樣,保不齊會落下病根。
顏言想到這裡,一時痛心疾首、百感交集,竟然流下一滴淚來。
天使於逆光中落淚,令人心折。
“哭什麼?”沈昀微微一愣,輕嘆,“是我問得太急了,不說也罷。”他抬手,情不自禁地擦掉了顏言的淚,“我找到了你,只可惜遇到了曲玉來。要不然你也不會被逼到······”被逼到不得不殺自己人的地步。
“不是你的錯。”顏言哽咽了。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這次他沒再猶豫,堅定地回握了沈昀的手。
顏言安頓好沈昀,直接來到了沈園深處的訓練室。
他將外衣脫了,搭在手上,信步走到深處,腳步蕩起了迴音。
不是訓練時間。沒人,十分安靜。
然而他忽地轉身,將衣服飛擲了出去。
衣服果然撲了空,側面閃出一個敏捷的黑影,直掛單槓砸了過來,明明速度奇快,顏言卻彷彿早已預料,避開這記橫掃,電光火石之間與對方交手了幾個回合。
兩人勢均力敵,稍微讓開了一點距離,隨即又撲在了一起。這次雙方都不再躲避,各自生受了對方的幾記拳腳,只是曲玉來的拳更重,最後顏言與曲玉來四手相抵,人卻被壓在了地上。
“楚鳶的弟弟死了?”曲玉來狠狠道,踩住顏言的腿,手上綿綿加力,“你如今倒是長進了,還會來找我算賬了?不躲了?嗯?可惜還是花拳繡腿。”
暗傷叫囂起來,顏言咬牙硬扛:“我就知道‘白’的命跟你脫不了幹系。”
“錯,是陳素淵幹的,”曲玉來得意,“我不過是指點了一下對付你的關竅,他就對我心悅誠服。”
“你故意把陳素淵留在聖豪,你去的路上就算計好了,我死,你高興,他死,我受罰。” 顏言冷笑,用力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