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證
一屋子的人,沒人說話。
沈桓輕笑了一聲:“你倒是能幹,受這麼重的傷還能取他的命。”
顏言剛要回話,沈桓一個巴掌已重重地扇了過來。
沈昀咬了咬牙根。
顏言不再說話、立直了,隨即又來了一個巴掌,如此反複三次,顏言的臉便腫了,如同煮熟的雞蛋上鏤刻出一座新鮮的五指山。
沈桓冷冷地瞧著,這才問:“為什麼?”
“我不想要他的命,他卻想要我的命,”顏言無所謂地擦了嘴角的血,“陳素淵在聖豪朝我開槍時,就沒打算讓我活著回來。”
沈桓看他:“你可以把他帶回來,由我發落,用不著自己動手。”
“控制一個人要比殺一個人難得多。”顏言面露無奈,“以我當時的情況,我只能殺了他。”
沈桓不置可否。
“先生,”曲玉來轉身,單膝跪地,沉聲道,“無論如何,顏言動手殺自己人,影響惡劣,不重罰不能服眾。”
沈昀的眼皮一跳。
這人陰損。沈桓已親自為顏言上藥,將一身的傷給滿屋子的人看,明眼人都知道沈桓就沒想計較這件事,所以曲玉來只說罰、不說殺。
他緊張地看向沈桓。
“罰麼?”沈桓忽而笑了,捏著顏言的下巴,看他臉上的傷,點頭,“沒輕沒重,膽大妄為,是該好好地罰一罰。”
沈昀開口勸道:“父親,事出意外,顏言在危急關頭盡職盡責,也算有功。”
“可他到底沒有護住你。”沈桓挑眉,“顏言,你說呢?”
“可······”沈昀還要辯解,顏言忙說:“先生說的是。”
“你說怎麼罰才好。” 沈桓來了興致。
顏言垂首:“聽憑您的處置。”
沈昀知道不能再勸了,只好說:“您要罰,可以等人養好了再罰。剛塗的藥還沒幹呢。”
沈桓對顏言的乖順十分滿意,片刻後他微笑,低聲說道:“那就先記上,之後我們再細細地算這筆賬。”
沈昀暗自鬆了口氣,接著沈桓問他:“昀兒,知錯了嗎?”
“是我的錯。”他抬頭,“我不該貿然參會,落了唐遲的陷阱,害了家裡人。”說這話時沈昀看著沈桓,眼角卻鎖著顏言一道清瘦的側影,落到他心中的一片柔軟裡。
“知道就好,”沈桓吩咐顏言,“去,快把人扶起來。”
“是。”
眾目睽睽,顏言徑直來到沈昀面前。只有沈昀抬頭,看到了他眼底的一抹悲色。
顏言什麼也沒說,直接將他拎了起來,扛著胳膊架到了身側。
沈昀哪裡知道這裡面大有學問。
他已跪了近六個小時,膝蓋以下早就沒了知覺,稍一活動,血液回流倒灌,不僅已經麻木的膝蓋遲來地痛得鑽心,小腿從皮到肉更是如野火燎原、萬蟻啃咬,瞬間痛到痙攣,腳下邁出的每一步都堪比走在針板上。
他猛地抽了口氣,硬生生咬回了第一口痛呼,顏言卻彷彿感同身受,在那一瞬間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顏言原地頓了片刻:“先生,您還有什麼話對昀少說嗎?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帶昀少回去。”
這停頓讓沈昀心生感激。
“累了,好好回去吧。”沈桓重新架上了眼鏡。
顏言低頭,恭敬至極:“您也要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
顏言將沈昀扶回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