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長珩嘆了口氣:“這真有點不像你。”
青陵沒作聲,緊緊抿著唇。
倘若有邪祟同時追殺他與旁人,那青陵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貧道,誰跑得快誰本事大誰就活,但他不會主動害人,更不想因為自己連累旁人!
雷聲悶悶地炸響在雲間,電光閃過,天地亮一瞬,青陵一眼便瞧見小路上那一抹猩紅,和她旁邊…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曾柱。
青陵能感覺到地上的曾柱還是活的,一時不知自己來得遲不遲,可他已經沒時間想那麼多了,他剛抬起手,商長珩便已經縱身掠出。
“這東西交給我,你去救人。”
商長珩在對付邪祟同類上超乎尋常的好用,他就像文弱的青陵手裡緊攥的那把利刃,只要青陵將刀尖指向一處,這把刀鋒就會毫不猶豫地劈砍過去,青陵短暫地怔住一息,再沒時間猶豫,倉促地沖向倒在地上的曾柱,他臉色鐵青,雙眼緊閉,牙也死死地咬著,整個身體都繃得很緊。
青陵伸手在他頸側一探,發現他全身冰冷得像屍體,這種情況很好判斷,青陵幾乎瞬間救確定,他丟魂了。
招魂他已經很熟練了,當即低聲默唸起咒,指尖點在曾柱的額心上,沉聲喝道:“曾柱,速歸!”
喚了三次,曾柱都沒有反應,青陵也沒有感應到他的生魂。
電光火石之間,青陵便明白過來,他的生魂被困住了,是那個鬼婆子的手段。
他當即回頭看去,商長珩已經掐住了那沒有面目的邪祟脖頸,鬼婆子慘白慘白的手還攥著一個蒙著碎花布的竹籃,青陵高聲:“長珩!那個竹籃!那個竹籃有古怪!”
商長珩手一揮,鬼婆子到底不是人,被掐著脖子還能發出尖細的慘叫來,那隻蒼白的手也應聲而段,化作一抹黑煙散去,竹籃掉在了地上,青陵立刻跑進去將那塊破布解開,眼神驟然一直。
——只見那竹籃裡竟然是一個透明的嬰孩,但眉眼之間與曾柱竟有幾分相似。
青陵無暇顧及太多,稀奇古怪的事那麼多,怎麼可能每件都解釋得清,不管鬼婆子怎麼把曾柱的魂弄成這樣,他一把扯著那嬰孩的一隻手臂將它拉了出來,那竹籃似乎還想和青陵爭,死活不許他拽走這個嬰孩,青陵的憤恨怒意一時間如洩洪般奔騰而出,一手掐訣狠狠懟在竹籃上,被商長珩掐著的邪祟登時又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而青陵也順利將透明的嬰孩扯了出來,他不敢停留,掉頭跑了回去,抓著嬰孩就塞進了曾柱的額心,而後一隻手壓著他的額頭,一邊念安魂咒。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
“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直到曾柱的體溫漸漸回暖,青陵才在周圍漂浮的薄霧中驟然鬆懈下來,他神色很冷,像初冬早上凝在枯枝上的霜,漫天的雨沒落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可青陵的鬢角卻濕了,額心還沁著一層冷汗,甚至於此刻手還因為後怕而微微輕顫著,他就這麼蹲在曾柱身邊喘著粗氣。
還好、還好。
沒有來遲一步。
方才的情勢太緊急,容不得青陵想太多,直到現在幾乎已經塵埃落定,青陵幾乎被隨後而至的懼怕淹沒。
他不敢想倘若趕來後看見的是曾柱的屍首該怎麼辦,人死了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無論做什麼都彌補不了一條活生生的、無辜的性命,一個本該其樂融融三世同堂的家。
不知何時,商長珩走到了他身邊,他動作輕柔地攙起青陵,將人帶遠了些,輕輕撫了下他的背,低聲道:“沒事了,青陵,沒事了。”
而青陵依舊一副回不過神的模樣,只是喘息漸漸平複了,他靠著商長珩,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他不該和任何人有接觸的。
躺在地上的曾柱猛地喘了口氣,驟然坐起身,他眼前還有些模糊,腦子彷彿生了鏽一樣滯澀。
只記得那抹鮮血般地紅…可還沒等他驚叫出聲,便隱隱瞧見前面兩道依靠在一起的身影,不過一個晃神,他眼前的景象更真切了,周圍浮動著白霧,而霧中只有一道清瘦高挑的影子——是那個借住在他家的年輕人。
再一眨眼,周圍的灰霧似乎也沒有了,只有那個年輕人站在雨中。
分明沒有雨落在他的身上,可曾柱卻絲毫沒覺得怪異,而是愣愣地看著他說:“你…”
“你醒了啊。”青陵已經恢複了平日冷淡斯文的模樣,站得彷彿一棵輕松,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中對曾柱彬彬有禮道,“是你父親託我出來找一找你,現在沒事了,回去吧,你妻子還在等你呢。”
曾柱:“可…剛才…?”
青陵沒回答他,兀自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