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卑不亢地一點頭,“謝謝。”
“他什麼血型?”
“......啥叫血型?”
蔡行健轉身走進衛生間,裡面傳來嘩嘩的洗手聲。
回去的時候,席玉麟已經完全喪失了意識。她指揮著醫護人員把他抬上手術床,又去辦手續、繳費,患者姓名......大手一揮寫個王三,費用居然要四十塊。
這是額外的價錢啊席玉麟,她思忖著,這也該你出。隨後對護士小姐抱歉一笑,“我是蔡醫生的朋友,可否寬限幾天?三天之內,一定送來。”
護士看到她剛跟蔡行健在走廊上說了半天的話,笑著說沒問題。
畢竟有蔡行健的妹妹在,不好到他辦公室去睡覺,她便找了個避風的椅子躺著睡了。睡醒時已經日上三竿,醫院的走廊都變熱鬧了,一個老頭看她在長椅上橫著睡,已經罵罵咧咧半天;一見人豎著坐起來,立刻在空位上坐下去。
霍眉揉了揉鼻子,出去買了個饃饃吃,然後不緊不慢地晃到蔡行健的辦公室。他妹妹已經走了,但作為主刀醫生的他還沒從手術室出來。吃完饃饃,又在寬敞的沙發上躺下,眯了一會兒。
然後被蔡行健叫醒。
“你倒是睡得舒服。”他沒好氣道,“挪個地兒,我站不住了。好在刀片留在胃裡,沒往腸道走,但劃破了賁門口的一根小動脈。記著他是a型血。手術其實不大,但出血太多,建議是住院臥床一週。但考慮到現實問題以及他身體挺好的,也可以少住幾天,以及一週內只能吃放涼了的流食。”
“哎,非常感謝。”她攤開手,“刀片呢?”
他移開視線,“封存起來了。我可以保證不主動彙報,但要是袍哥聽到風聲,查過來,我得給他們一個交代。”
兩人都對這個“交代”的內容心知肚明,他供出席玉麟,至於是誰陪他來的......不重要,他們不會問,他也不會說。
“應該的。”她縮回手,“你願意幫忙,我已經很感激了。”
蔡行健本來理直氣壯,聽她這麼一說,心裡又過意不去了。“病人在麻醉蘇醒室,你可以進去等著......霍眉,再不挑,就是找個小商販都行,唱戲的就算了吧。”
“說了是朋友啊。”她笑了笑。
門被合上了。蔡行健舔了舔嘴唇,猛然陷進沙發裡,拽過小被子把自己草草蓋住就閉上眼。
麻醉蘇醒是裡都是剛做完手術的病人,有人仍睡著,有人醒了,嘴裡不知道在胡言亂語什麼。席玉麟還沒醒,面色蒼白,連淡紅瘢痕都變成了玫紅偏紫的顏色,嘴唇更是毫無血色。她隨意地掀開被子、褂子看了一眼,腹部被碘酒染成一片黃,爬著一條規整的縫合線。蔡行健這手藝還不錯。
又過了近一個小時,他突然唔了一聲,眼球頂著薄薄一層眼皮急切地轉動起來,就是睜不開。那眼皮也白到透明,其間青紫色的血管脈絡清晰到可怖。霍眉一隻手覆在他雙眼上,輕輕揉了揉。
他掙紮的速率放緩,過一會兒,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還來不及說句什麼,霍眉又立刻笑嘻嘻道:“你打麻醉後流口水了。”
他立刻用袖子擦嘴邊,根本什麼都沒有,一時無語到了極點。
“席玉麟,你特像那種待字閨中的小婆娘,”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扳住他的下巴,“人家隨意說句話,你就羞得要死......哎哎,躺下。”
剛試圖坐起來就扯的傷口劇痛,便從善如流地躺回去了。她把水遞過來,又知道失血過多後很冷,把被子拉起來把他敦敦實實包起來。席玉麟一下子什麼氣都沒有了,幹巴巴地說:“謝謝。”
“都給錢了,免了。刀片拿不回來,袍哥若是查過來,蔡行健必須要說出一個人來。”
席玉麟想了想,“你不要這樣告訴師姐,就說事情解決了。”
陪他坐到中午,她表示要先回去。席玉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不跟你一起回去?”
“你最好是在醫院裡住七天。”
他用力撐住床頭,下地站起來了。
霍眉樂不可支地在這小婆娘身上找到了和自己老漢兒的共性:不信醫生的邪。之前父親牙疼,大夫給了兩種藥粉,一種一天擦三次,一種一天擦兩次,父親嫌麻煩,直接用錘子把那顆牙敲掉了。又用農具傷了小拇指,感染了破傷風,大夫說不能喝酒他也不聽,最後化膿了要截掉最上面一節,他又嫌費用貴,冬天在雪裡把手指凍麻後,一刀下去自己切了。
席玉麟正嘀咕著醫生就是想多賺幾天住院費,扶著牆就往外走。麻藥的時效已經快過了,剛邁開一步,疼痛瞬間剝奪了他的視覺,等斑斑點點的視野重新構成完整的畫面時,他發現自己已經半跪在地上,沒有直接趴下是因為霍眉用大腿抵著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