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懷義看他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前面的阿喬,說:“聽陛下說,他讓人將洛州府下轄郡縣的所有官員都一一召了去,這辦法看著笨拙,實際上不僅能最快了解洛州的情況,還能將那些官員分而化之,實在是個再聰明不過的舉動。”
“只是他在洛州待的也有些太久了,那天我與他辭別時,他竟告訴我說,他還要在洛州再待一陣子。”
盛懷義隱約也能猜到其中的不尋常,“只怕這幕後之人,不止是朱家那麼簡單……”
以為盛喬沒在聽,父子二人沒什麼顧忌地談起政事。
但實際上,盛喬的思緒一直在跟著他們走,雖然很多話她都聽不太懂,卻聽明白了一件事,在阿爹心裡,徐肅年應當是個為君為民的好官。
若是在離開長安之前,盛喬會覺得阿爹這是故意在說徐肅年的好話哄騙自己,畢竟在她印象裡的徐肅年已經是定了型的酷吏了。
但這一路相處下來,盛喬對徐肅年也算有了一定的瞭解,雖然他不算什麼好人,可至少絕不像傳聞中的那樣冷厲無情,殺人如麻。
她站在熟悉的客棧裡,忽然想到他們先前住在洛水縣那次,適逢暴雨,百姓們擔心河堤會沖毀,都齊齊圍在客棧門口,當時徐肅年也擠在客棧門口。
那時盛喬還以為他是在擔心接下來的行程會不會被耽誤,但此時想來,他擔心的或許是百姓們接下來的生活。
盛喬回到自己的房間,站在窗邊往下看,正巧窗戶下面就一條偏僻的小巷,好像和徐肅年揹著她走過的那條巷子一模一樣。
原本盛喬對徐肅年絲毫不顧及她的意願就向皇帝賜婚的事十分惱恨的,此時忽然想起這些舊事,心下驟然複雜起來。
雖然徐肅年一直沒說過自己是什麼時候認出她的身份的,但盛喬回想起她來時這一路上和徐肅年說的話,想必他應該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畢竟他那麼聰明。
既知道她是誰,那應當也早知道她口中的那個未婚夫指的就是他自己了。
她這一路上可沒少說他的壞話,甚至多得她自己都有些數不清了。
徐肅年不僅沒有生過氣,反而一路上都對她極為照顧。
盛喬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旁人對她好,她當然能感覺得到。
說實在的,他騙她這件事,她除了覺得丟人之外,也不覺得還要再計較什麼了。
可她無法接受徐肅年完全不顧自己的意願就向陛下請旨賜婚,這根本讓她連拒絕的權力都沒有了。
就算阿爹幫她退了婚,她也還是要嫁給他。
盛喬不喜歡被逼迫,所以當時才會從長安逃婚。
如今幾個月過去,她重新回到長安,面對的局面彷彿沒有一點改變,甚至被徹底地綁到了徐肅年身邊。
她有些生氣,還有些懊悔,當時還不如不談婚呢,直接嫁過去沒準還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
如今才真是自投羅網了。
盛喬離開洛州已經三天了,徐肅年沒有去送,但是身邊的齊甄實際每天都在遞送盛家這一行人的訊息。
“侯爺,小娘子已經到洛州了。”
徐肅年聽到之後,執筆的手微微一頓,然後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罷,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齊甄恭敬退到院子裡,齊源正好從迴廊拐過來,想給徐肅年送茶。
齊甄急忙攔住他,“別去了,侯爺說想一個人待會兒。”
齊源嘆了口氣,說:“自從盛小娘子一走,咱們侯爺連門都不出了。”
他們兩個先前並不知道和自家主子關系親近的那位小娘子到底是何身份,只希望他是徐肅年路上遇到的小娘子,從此一見傾心,未必他們還擔憂過燕國公府那位真正的未婚妻怎麼辦。
不料這兩位小娘子竟是一人,他們侯爺鐘情愛慕的女子,就是將來要明媒正娶的未婚妻,這豈不是皆大歡喜的好事。
可也不知道他們侯爺是哪裡惹惱了盛家小娘子,人家竟然一言不合就回長安了,反留侯爺一個人在洛州面對那些整天只會爾虞我詐的糟老頭子。
這才三天而已,侯爺整個人看著明顯瘦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