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別難過了,今天是我最後一次見你們,還不都打起精神來!”盛喬刻意將聲音放大了些,“我們今日還是繼續臨《九成宮醴泉銘》……”
平時盛喬上課的時候,總是覺得時間太久,往往還沒到下課鐘聲響起,她就說得口幹舌燥了。
可今日也不知怎的,時間過得那麼快,她還在專心講評時,下課的鐘聲竟已經響了。
一會兒孩子們還要去用午膳,盛喬不想耽擱他們的用膳時間,飛快做了個總結,然後說道:“下堂課就是新來的沈先生來講了,所以今天就不給大家留課後任務了,都快去用膳罷!”
這時,坐在第一排的鬱蘭站了起來,“先生,我們也有禮物要送給您。”
盛喬既驚又喜,還沒說話,便見鬱蘭雙手呈上了一卷折疊整齊的宣紙。
盛喬當即開啟來看,竟是一篇書寫整齊的字帖,上面的字正時盛喬第一次上課所教的那些。
“先生,我們沒什麼能送給您的,因此一人寫了一副字,希望您回家之後,也不會忘記我們。”
其他的學生也都走到盛喬跟前,將疊好的大字交到了她的手上。
盛喬答應道:“一定不會忘記你們的,等先生到了長安之後,再給你們寄些好玩意兒來。”
學生們將她圍在中間,盛喬也伸手一一揉了揉他們的腦袋,“你們之後的功課我也會看的,誰進步最大,我還有獎勵!”
到底還是小孩子,一聽盛喬說之後還會給他們寄禮物,頓時都開心起來,盛喬由著他們鬧了一會兒,然後看了看時辰,說:“好了,快去用午膳罷,你們不餓我也要餓了。”
學生們這才依依不捨地和她惜別。
盛喬就站在水榭邊目送他們離開,直到假山迴廊遮住他們的背影,她才終於捨得挪開視線,轉身看向身後空蕩蕩的水榭。
一陣風吹過,捲起桌上放著的宣紙,盛喬走過去整理,低頭時,一滴眼淚落了下來。
學生們送給她的字被她珍重收好,單獨放在了一個小匣子裡,直到踏上歸程之後,仍舊不捨地放在身邊。
來洛州的路上,盛懷義日夜兼程地騎馬的確有些吃不消,回去時盛淙特意僱了兩輛馬車,盛懷義和盛喬一人一輛,如此互不打擾,也能休息得好些。
回程時間還算空餘,行進不算快,盛喬坐在馬車裡無事可做,便想到了身邊裝滿大字的匣子,於是她開啟一張張的看了起來。
練字這件事,勤奮比天賦更重要,這群孩子都十分努力認真,盛喬看著那一張張稚嫩卻整齊的字,唇邊不自覺地掛上了笑。
她一張張看過去,直到看完倒數第二張時,忽然覺出有些不對。
怎麼多了一張。
盛喬以為是自己收拾的時候把自己平時的練習之作加進去了,不料開啟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副畫。
盛喬先是一愣,而後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是徐肅年畫的。
盛喬第一反應就是扔掉不看,可徐肅年的畫工實在是好,這畫比他先前送她的那一副精緻細膩許多,不僅構圖完整,甚至上了顏色,比之從前更加栩栩如生。
畫上他們兩個並肩坐在馬車上的情形,徐肅年穿著一身素色的衣裳,頭戴鬥笠,正在駕車。而她也穿著一身簡便的男裝,從車廂裡探出頭來,扒在他的肩頭,不知在和他說些什麼。
看畫上他們的穿著打扮,應當是他們從長安來到洛陽一路上的情形。
盛喬的思緒瞬間被拉回了兩個月之前,一下有些感慨。
正好馬車停下,盛淙隔著車門對她說:“阿喬,下車罷,咱們到洛水縣了。”
洛水縣。
聽到這個熟悉的地名,盛喬立刻探身往外看,上次來時,這裡街道分外寂寥冷清,如今變化雖然不算很大,但至少也能看到百姓們出行的人影了。
正巧盛淙選中的客棧就是他們來時住的那家,盛喬看著熟悉的店名,再看著跟在自己身邊的父親和兄長,不由得有些恍惚。
三人定了房間上樓,阿喬又在最前面,盛淙和盛懷義則跟在她的身後。
上樓梯的時候,盛淙見阿喬有些心不在焉的,便壓低了聲音小聲對盛懷義說:“洛水縣比先前熱鬧了不少,看來端陽侯在洛州這兩個月,也不是半點實事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