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走進房間,在燭火中前行。先知的實驗室如大廳般空曠,三面牆壁都是玻璃打造,一面背靠走廊,自遠到近處設有一排色彩不一的小門,最近是金色,被開門時的光線照亮。所有門都緊閉,除了先知,沒人曉得它們通往哪裡。
房門正對星空。一部分地面懸在塔外,腳下也是透明的玻璃打造,施加神秘力量。一隻酒櫃立在交界處。玻璃臺邊緣架設的高大的筒鏡,被紅絲絨完全覆蓋。
羅瑪注意到屋子裡的新東西。一件奇妙的事物,看起來像無柄之刃,兩頭閃爍寒光。它安靜地懸浮在空中,被數十道堆疊的圓環籠罩,富有對稱和規則的美。當她們靠近,這東西猛地旋轉,將一端尖頭指向了羅瑪。
“那是什麼?”她問。
“指標。指示方向的儀器而已。”薩賓娜小聲回答。
“方向?”
“也許是命運走向噢。我們是占星師高塔嘛。”
“它指著我,意味著什麼?”
秘書小姐答不上來。就在這時,房間深處忽然亮起燈,一扇紅色小門暴露在燈光下。“意味著影響諾克斯的未來預言中,有你的一份。”聲音從門後傳來,透過黑暗。先知推開小門,鑽了出來。
羅瑪緊盯著紅門。這顏色讓人不舒服,其中傳來既厭惡又充滿吸引力的奇異拉扯,時刻撥撩著她的心緒。
“不大喜歡它?”先知接過藥劑,笑著問。
“有點奇怪。這裡面……”是什麼?她想知道,又不願接近。
“別怕。我也一樣。”‘黑夜啟明’安慰般說道。“不同的人會看到不同的東西,都與自我有關。那大概就是我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羅瑪不明白這話。但忽然間,有關房門的任何話題,她都失去了追根究底的興趣。
先知似乎能理解她。也許他也不喜歡這裡?“噢,讓我看看,色澤和劑量分毫不差。很好。你帶來了我想要的東西,娜娜小姐。想喝點什麼?”
“我聽您吩咐,大人。”薩賓娜立刻說。
“有酒嗎?”羅瑪叫道。
“日頭高照,可不是飲酒的好時候啊。”
“一點果酒而已,拜託。”她盡力忽視那扇怪門。“我頭好痛。”
“好個酗酒的小貓。不過這大概是你多年以後的模樣,現在為時過早。”先知頗感有趣:“發生了什麼?”
小獅子把儀式和梅布林的看法訴說給他,薩賓娜也豎起耳朵聽。可不知怎的,她不自覺壓低了聲音,彷彿屋子裡有第四個人似的。
“我喜歡我的職業。”她總結,“但我不喜歡一輩子研究它。”
先知將藥欄放在一旁,摸了摸他的光頭,胸前懷錶發出“叮叮叮”地聲音,不知是鏈子還是指標在作響。他開啟蓋子,聲音頓時消失了。
“這兒有點壓抑。”他自言自語。
就在這時,房間明亮起來,雲彩恰好散開,玻璃折射出溼滑的光線。羅瑪的金髮耀眼奪目,她扭頭躲避,知道自己在光線下是何模樣。“雄獅”羅奈德經常這樣戲弄她。
仍有人上當。薩賓娜發出一聲短促地驚呼,伸手捂住臉。“羅瑪!”
“太亮了。”先知咕噥,一手撬開魔藥的塞子。
可不能怪我。“發生了什麼?”小獅子質問。
“鬧鐘。我需要定時。”
“為什麼?你在等天象,大人?還是一個新預言?”
“老天!羅瑪,或許我只是想知道現在是幾時幾刻。喏,莓汁,娜娜。”
小獅子眼睜睜地看著先知將魔藥遞給薩賓娜。占星師小姐眯著眼睛,本能地接過那瓶“某人的左手榨汁”,湊到嘴邊。“裡面是魔藥。”她提醒。但在下一刻,她已經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現在是莓汁。別擔心,瓶子很乾淨。”先知伸手撓她的下巴,羅瑪皺著眉躲開。“放輕鬆,小羅瑪,按部就班就好。”
“我想去找尤利爾。”她吐露。
“在見識過紅之預言之後?”
“可是,先知爺爺,你不是對尤利爾說克洛伊塔也不安全嗎?你讓他離開,卻拒絕我。這實在不公平。”
先知注視著她。“安全與否取決於物件,羅瑪。留在布魯姆諾特,他只會痛苦不安。而你,你又是為什麼而急躁?”
面對先知,即便羅瑪也不敢說出同情惡魔之類的話。說到底,獵魔運動於她不過是遙遠地面傳遞過來的餘波。她聞到血腥味,能做的卻不過是在床上翻個身。有時候,羅瑪會從噩夢中驚醒,凝視著窗外無邊無際的雲層,在和平安寧的笑語腳步聲中平復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