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我如何否認,事情正如拉森說的那樣,那些在灰翅鳥島的血腥回憶都已遠去。“我擔心我的朋友們。”羅瑪撒謊。
“戰爭不會波及他們。”先知肯定地說。
的確。不會波及。意味著安全。然而這其實不是她想要的答案。發覺這點後,羅瑪陡然感到一陣挫敗。我該留住他們的。我怎麼開不了口呢?“是因為……當時……我覺得克洛伊塔不安全。”
薩賓娜皺眉瞧她。
先知並不驚訝。也許他早知道我在撒謊?畢竟,沒什麼事會在先知的意料之外。羅瑪拿不準。“我們參與了戰爭動員,氣氛會與往常不大一樣。”狄摩西斯平靜地說,“你指的是外交部的事罷。”
“狄恩·魯賓曾派約克和多爾頓到霍科林深處偵察。”羅瑪終於有機會揭發此人的陰謀,“他是故意的!他要讓他們去送死。”
“魯賓閣下。”聖者糾正,“我明白你的意思,羅瑪。這樁事過去了。莫非你還在生氣?”
她非常不可思議。“過去了?什麼過去!根本沒有。”
“人們安全離開。不是麼?”
“可是狄恩·魯賓——”聖者的目光充滿責難,教羅瑪改了口。“——魯賓閣下。他不該那麼做啊。這不對!”
“我理解你的意思,羅瑪。”先知重複,他的語氣大概是寬慰罷。“但你們完全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這樁事。我無法作出決定,對你,或是對他。說實在話,羅瑪,青之使閣下沒做錯什麼。”
她心中忽然升起惶恐。“他一定錯了呀。”
“啊,孩子想法。”先知咕噥。“小羅瑪,小獅子,小女孩。”他搖搖頭。“告訴我,你認為拉森該不該為對你的特別照料而承擔責任呢?”
“那是不一樣的。”
“沒區別。”聖者斷然道,“就算有,也決沒你想象中那麼大。人人都有責任在身,意願和行為有時不能並行。若你的朋友不在,被派去偵察敵情的會是其他人,你素未謀面,卻屬於某個家庭,是某人內心牽掛的人。我敢說他們在乎他,就像你在乎你的小夥伴一樣。好好想想吧。青之使選人的理由或許摻雜有個人觀點,但身處前線,他有權力這麼做。”
羅瑪十分惱怒:“那他幹嘛不派我去?他怕嗎?怕拉森,還是羅奈德?”
“顯然,他也有不派你去的權力。”
小獅子啞口無言。自然,戰場指揮官是決策者,她和約克多爾頓都只是執行命令的戰士……但真正的指揮官決不會敵視戰士。她心想。
然而先知的態度已經很明顯。在他眼中,我大概是在亂髮脾氣罷。“是不是隻要我一天不成為空境閣下,你們就永遠不會聽我說話?”
聖者嘆息一聲。“沒人聽,那我現在是在幹什麼呢?你瞧,小姑娘,有些事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這不是隻有我看到!”
“你卻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羅瑪。青之使在你眼裡是卑鄙小人,但他根本稱不上有什麼手段。自始至終,他都不是你的敵人。”
羅瑪想起偵探小姐阿加莎的話。青之使想要的是功勳,戰爭是手段。然而獵魔運動並非青之使一人挑起,空島之戰是他抓住的機會,不是他親手創造。
“霍科林的戰役早已結束,高塔的戰爭卻還在繼續。這時候,比起樹立假想敵,你該學著讓自己發揮價值才是。打仗是有風險的。”先知用柔和的聲音說,“你曾是拉森的學徒,羅瑪,若你繼續闖禍,人們會認為他沒能教好你。這不是事實,對不對?所以你必須規範自己的行為,以免牽連他人。”
拉森?“牽連?”
“時候不同了。現在人人都得謹言慎行。”
“時候?”
“戰爭帶來了變數。”聖者似乎並不想給她解釋,話說出口,他便轉過身。
姑娘們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眼神。“我不明白。”羅瑪囁嚅。她的尾巴不經意碰觸薩賓娜的手臂。
“你們早晚會明白。”
“羅瑪很快就能成為外交部使者。”薩賓娜小聲為她解釋,“我……我們各有分工,不再是學徒了。我們會做得更好,大人。”
“這倒千真萬確。”高塔聖者一揮手。“走吧。有人來找你們了。”
羅瑪不願這麼離開。占星師小姐早就想落荒而逃,如今不得不站在原地。我怎能再勉強她?羅瑪開始意識到自己與薩賓娜同行前來是個錯誤了。
她妥協了。“我會記住這回事的。我會的。”
“還有記得說‘大人’。記性好對你的高環儀式有幫助。去吧,我的小獅子。做個好夢。”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