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是好現象。”
“很可能是我的導師親自前來。你認為他會為你心心念唸的光復軍團花上更多時間?決不會。”
“惡魔獵手怎能放過惡魔?”理髮師狐疑地反問。“這是他的職責。”
“他有更大的職責在身,比如去克洛尹塔當外交部長。”這回,尤利爾不給愛德華留下任何機會。“哪怕加瓦什和瓦希茅斯合為一體,它們也不在高塔的屬國範疇。秩序還有一天不是同盟,人們就一天不能任意進入他國領土,尤其還是佈列斯!我不能讓他這麼做。”
愛德華不喜歡這個訊息。“瞧我這記性,你在諾克斯旅行的經歷太豐富,好像白之使和你一樣似的,我都快忘記這些東西了。”
學徒一時語塞。
“見鬼,你到底想怎樣。”他妥協了,“說吧,我盡力而為。”
然後他們來到了中心街。
瓦希茅斯已是歷史,此城名為“黃金遺蹟”,保留了許多過時建築,靈感學會的總部不是特例。在中心街的噴泉花壇前,一架鏽跡斑斑的鐵柵欄橫在泥水邊,似乎只是遭人丟棄。愛德華用柺杖撥弄這東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尤利爾伸手提起它,重量令他意外。“像是原本固定在這的。”
“沒錯,這可是好鐵,只有瓦希茅斯人才當木頭用。它是大門支架。”理髮師在泥土和苔蘚中摸索,找到一處縫隙。尤利爾仔細分辨,才發現鐵架下有一扇可以活動的擋板。“瓦希茅斯人的偉大發明之一——下水道。要我說,這真是個好點子。”
學徒扯開擋板,固定的長釘飛得到處都是。一股臭氣湧出來。“所以,在瓦希茅斯人離開後,當地人再沒清掃過裡面?”他屏住呼吸。
“當地人清掃城內的對手尚且來不及,別提腳底下。”理髮師作個手勢。
尤利爾甩開鐵架,爬進地道。落腳的地面積滿臭水,牆壁開裂,被斑塊狀的細小絨毛覆蓋。愛德華在最後一節梯子上踉蹌,伸手扶牆時被學徒阻止。
“什麼也別碰。”他囑咐,“也許暗處藏匿著視線。”事實上當然沒有“也許”,不論對手有何依仗,都逃不過『靈視』的覆蓋。也許我該做偵察兵,尤利爾心想。
“這是條近路。”愛德華說,“其他人從另一頭進。”
“你們有多少人?”
“四十人。”
“真的假的?”莊園裡的騎兵就不止這個數。
理髮師用那對白眼球瞄他。“我的意思是,會從另一頭為咱們的行動送死的人。四十。不多不少。”
尤利爾沒問敵人的數量。惡魔獵手組織了這次反攻,無疑會有人制訂完善的計劃,而他不需要知道。兩人默不作聲地穿過隧道,在臭水和黑暗中前進。這十分鐘彷佛走在城市的腸道里,等待他們的是被徹底消化。怪誕的感受。他有時會察覺自己的渺小,但從沒覺得自己是垃圾。
繞過一處歪斜的水管後,“理髮師”停下腳步。“快到了。”愛德華的聲音變得很輕,“我聞到了煙味。”他的菸斗早在爬下來時熄滅了。
“牆壁有痕跡,還很乾燥。”監視的魔法消失了。
“原本我以為他們有自知之明,才會在下水道迎接屍體。現在看來嘛,這兒曾是惡魔的據點,如今又恢復了使用。讓下水道能住人可不容易,你說惡魔會準備木柴嗎?”
熟悉的笑話。尤利爾沒有一次笑得出來。他不得不聽著同伴或陌生人分享類似的幽默,還要假裝自己參與進去。值得慶幸的是,理髮師愛德華於他而言是萍水之交,彼此懶得作戲。
“接下來得指望你了,大人。我能做的有限。”
“如果我不答應,你會帶誰來?”尤利爾想知道。
“廷欽。肯定是他。”
“你的同行?”
“不。他是個商人,有那麼點生意在手。噢,他有一把好弩。”
由於這問題頭一次出現,尤利爾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這可不常見。”
“想必你不是指弩。廷欽是我的老朋友,轉行比我早。不過嘛,放下刀也會遇上惡魔,世道如此。但我得說,大人,你是更好的選擇。瞧,一會兒咱們有場惡戰。”
“很好。能讓你饒他一命,我這一趟還算有些價值。”
愛德華回頭瞧他,似乎挺吃驚。“你能這麼想,我感到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