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連天,林中有些麋鹿遊走,踩下幾行淺淺蹄印。寒風斜刮,將大半細雪捲入洞內。洞中燃有炭火,把不畏死的雪花融化。
茅草堆上有位少年郎側臥,手中捧有古籍,將身軀扭到光線較好一面,輕輕翻閱。許多天過,五本書籍皆涉及一二。
窮道士許久未見蹤影,若不是聖人身份,柳晨生當真懷疑他被仇家刁難,脫不開身。
少年郎想到這,自顧自笑道,“聖人也有仇家啊,境界都還不低呢。”
這氣候目中無人,狂風怒號的緊,連同細雪也仗勢欺人,又朝洞內捲進幾分。
少年郎長身而起,踱步走出洞外。那面潭水周遭已有許厚的雪垢。凝固的緊,大塊大塊的。
少年郎一如往常,卻不再入潭水中。只是坐於水畔,輕念口訣。打著轉兒的飄零雪花,隨著柳晨生氣息起伏,一併飛舞著。
潭中幾條水龍升騰,翻攪間依稀可見龍鱗。這段時日裡的感悟,見效十分神速。
遠方響起那五音不全的曲調,聞其聲,如見其人。不堪入耳的歌聲,卻分讓人親切。
窮道士身形搖晃,走下一串潦草的腳印。他搖搖欲的姿態,愣是把極短的路程走上許久。
想來是肚中嘗的酒水較多,行路間走兩步,退一步,方才耽誤時辰。
他搖晃到潭邊,猛然將身子靠在一株松木上,抖落下大片積雪。嘭!一聲急促短暫的聲響,雪塊四處炸散。
柳晨生眸子一張,便是那副磕磣的面龐映入眼簾。窮道士咧嘴笑道,“我的書你看了?”
柳晨生輕輕點頭,只是窮道士一時不說粗話,自己覺著生疏的緊。如果窮道士知他所想,多半要罵上一句:賤骨頭。
窮道士一屁股坐下,很大力,將細小的雪塊碾作碎沫。不時流出一絲涼水。
他將腰間繫的酒葫蘆取下,仰頭猛灌。而後長舒一口氣,打了個酒嗝。
窮道士沒來由的罵道,“老子天天做些虧本生意,他孃的,現在還攤上你這麼個小子。”
他將眼睛對準葫蘆口,望進去,想看些酒水。約莫是見底了,又使勁搖晃,見沒了聲響,才作罷。
這個窮道士,當真也是個酒鬼,爛醉起來,竟是連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
“學老子的功夫,吃老子的飯食,住老子的石洞,還他孃的一個銅子都沒付。”窮道士打了很長一串酒嗝,斷斷續續說道。
用這位道長的思維去想:真他孃的一輩子做虧錢買賣,連本都不保。得虧是個道士,若是商賈,恐是連褲頭都賠光嘍。
水畔的柳晨生坐不住了,淺笑道,“等我入仙人,你想要啥我都給你取,哪怕你要個媳婦,我也去幫你搶。”
少年郎彎了彎嘴角,連眸子也帶上幾分笑意。與窮道士待久了,畫餅充飢一事,學的很是熟稔。
窮道士難得沒去計較,嘿嘿笑了一聲,便沒了下文。也不知是否醉意上頭,腦子不靈光。
他合上眸子,靠在樹旁便酣然入睡。他還是那般不消停,鼾聲如雷,卻異常使人心安。
柳晨生盤坐五個時辰,窮道士便酣睡五個時辰。也不知是真有睏意,或是無聊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