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身體軟了下去,遮掩面孔的霧氣散入虛無,露出了唐額逐漸渙散的瞳孔。
明熹把人甩開,自己背靠在了巖壁上。
腳下的山體還在震動不止。
陶壑已經不知掉在了那個溝渠裡,但他早就埋下的陣法,不會因布陣者的生死而消亡。
就在此時,第三圈法陣發動了。
明熹眼前發暗,她摸索了好一陣,才從袖口中摸出了那團臨風塞給她的符咒,隨手按到了流血不止的腹前。
……雖然大概,已經沒有用了。
明熹輕輕地抽了一口氣,嘆了一聲:“……玩脫了啊。”
她在模糊的視野中,看著開始分崩離析的山石,朝山腳的方向伸出了手。
然後,五指緩緩收攏。
……
臨風在周圍人的臉上,看到如出一轍的倦怠與麻木。
村鎮裡的人在法界人的疏導下不斷向兩側逃跑,可他們跑了很久很久,跑到兩腿痠軟、胸肺發疼,以為自己跑出了很遠很遠,結果抬頭一看,頭頂上依然是同一座搖搖欲墜的山。
法界人重複著做結界、修補結界、把石塊擊開的動作,既消耗法力,又磨損精神,可即便如此,即便用盡全力,在看到第三個法陣即將發動的時候,依然嘗到了和凡人一樣的絕望,平時自以為傲的修為、法力,在山石的崩裂前渺如螻蟻、不值一提。
他們要擋不住了。
即便個別人還有餘力可以勉力抵抗,但大部分的人的修為已經消耗殆盡,這些逃散的凡人中,註定有一部分不得不直面災厄。
其實他們可以撤走的,臨風想。
即便說著擋不住了,但瞬移逃生的本事還是有的,用符也好,榨幹最後一滴修為也罷。
但奇異的是,她並沒有看到什麼人逃走。
臨風遠遠攔下一塊巨石,順手拎起一個倒在地上哭的小孩,把她扔向了她的娘親。
女人顧不得說謝謝,只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就抱著孩子匆匆離開。
然而沒跑幾步,第三個法陣卻先一步炸了。
巨石迅速下墜,毫無懸念地擊潰了早已疲憊的結界,“轟隆隆”地叫囂著,朝山底的人們撲過來。
哭喊聲空前地變大了,原本力竭的人們再一次發出了難以想象的悲號,幾門的門生焦頭爛額、應對不暇,但凡還有餘力的門生,都朝山腳飛了過去。
臨風一步擋在那對母女身前,震碎一塊正正飛來的石頭。
她猜到那群人是想繼續補那個結界,於是自己也變出了一朵雲,打算跟上去。
然而,她剛離地幾尺,就發現一個異事——
半空中、半山腰的石頭,前前後後地靜止了。
臨風呆住了。
不止她,山腳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愣住了。
石塊停下了;不止停下了,還開始慢慢地往山體的方向收束。
就像術法中溯回記憶那樣,所有的東西以不自然地行跡開始複原,被打碎的瓷瓶碎片一塊塊地自發收回,拼回了完整的樣子。
但這不是記憶,也不是自發。
是有人在施術。
那個人在控制著這些崩壞的石塊,操控它們回到山間。
周圍的法界人已經開始反應過來了,抓緊機會修補結界,兜住那些沒被收回的碎石,用上符咒、瞬移術,盡可能地將沒跑遠的人送出去。
只有臨風還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早已忘了自己的任務。
“娘親……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