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任扶額坐在醫院等候椅上,徐秋就在賀任身旁沉默坐著,不時抬手安撫一下賀任後背。
賀知意孤零零站在門外等待,深垂著頭,兩手無力垂在身側,手指不受控在發抖,身上是一身病號服。
一個小時過去,又一個小時過去,反反複複。
賀任瞌睡了又醒,醒了一會兒又打起瞌睡,徐秋強撐著精神陪同,只賀知意不管護士或徐秋怎麼勸說,始終執意等在原地,全程一言不發。
賀知意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她從夜晚等到白天,又從白天等到夜晚,急救室時不時有見醫生或者護士更換流動。
等候椅上漸漸不見賀任,到最後只剩倚靠著椅子睡去的徐秋。
不知什麼時候,門上刺眼的紅色指示燈終於變綠。
賀知意全身心緊繃了很久很久的弦,在那瞬間全部斷裂,僅存的意識也在那一刻模糊,她再支撐不住,身體頹然倒了下去。
等她醒來時人在病床上,身旁有趴在床邊睡著的徐秋。
察覺賀知意動靜,徐秋醒來,忙焦急出聲詢問:“知意,怎麼樣?現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賀知意目光呆滯,緩慢搖頭。
徐秋理解她的情況,忙出聲補充:“臨禮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人轉到了你隔壁病房,你好好休養,等養出點精氣神了,天亮了就去——”
徐秋的話還沒說完,賀知意已經匆忙起身,她趕得很急,下床時動作不穩摔了一跤,又不管不顧撐起身來,急匆匆朝著門外跑去,依舊跑得跌跌撞撞。
徐秋驚得緩不過來,等她看清被賀知意扯掉在地的針頭時,賀知意人已完全消失在病房。
她忍住淚意跟了出去,剛好看見賀知意赤腳站在護士面前,啞聲苦苦哀求。
徐秋停下了腳步。
重症監護室不允許探視,裡面的病人現在還需好好靜養,尤其賀知意自己也是病患,不管她怎麼哀求始,終被護士攔著。
賀知意那天一路迎著風雪狂奔叫喊,等遇到人哆嗦著說完情況便暈了過去,她被人送到醫院,處理了後背和手上的傷,醒來時急忙追問賀臨禮的情況,後面便一直守在急救室外。
醫院裡知道賀臨禮的,也都知道了賀知意。
賀知意此刻面容憔悴,聲音顫抖著向護士祈求保證,聽得出正壓抑哭腔。
護士有些不忍,漸漸為難起來,徐秋適時走近,跟護士溝通一番後護士跟上面說明瞭情況,一番對接結束,賀知意被領著去換了衣服。
空蕩蕩的病房中,監護儀規律地發出刺耳嘀嗒聲,像一把鈍刀切割著她的皮肉。她終於如願進到病房,也見到了賀臨禮。
賀臨禮插著呼吸機,毫無聲息躺在床上,
她慢慢朝著病床走近,越是靠近病床,越是步伐沉重,入眼的畫面壓抑得讓人難以呼吸,心髒也在揪痛,她想看他,卻又無比的害怕。
賀臨禮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都打了石膏,她已經瞭解到他手臂有骨折,左手無名指斷裂。
當時環境惡劣,救援花了不少時間,已經超過斷指能接回去的最佳時間。
賀臨禮的手,以後是殘缺的了。
只這一念頭閃過腦海,賀知意哽在心間良久的酸澀便劇烈往上翻湧,近乎將她身心沖散,她竭力咬牙,不斷發抖的兩手緊握,直到指尖嵌入掌心傳來刺痛。
心底那股悲愴稍稍壓下,她站在床邊,離床兩步,她想要叫他的名字,“賀”字發音還沒滑出口腔,眼淚已先一步溢位眼眶。
她一點叫不出來,更一點開不了口。
淚水如同決堤,她不願打擾到他,壓抑著情緒重重喘息,試圖讓呼吸順暢一些,但視線已經越來越模糊,握成拳的指甲完全陷進肉中,她此刻感受不到一絲皮肉的痛感。
她低頭落著淚,壓抑著情緒開口:“不是說好了,忙完以後,一起去旅遊嗎。”
可現在沒人能給她回應了。
“不是、不是什麼都擅長的嗎,不是應該永遠都不會出問題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