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立刻用手臂遮住了臉,話音落地許久也沒有開口。
“我和你說話呢。”少年有點負氣地說,“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耳聾啊?”
“怎麼說話呢!”
客廳裡傳來中年婦女的訓斥聲。
少年哼了一聲:“誰讓他不理人。”
“小川啊。”隨著輕微的腳步聲,陳婆的聲音靠近了,“讓胖仔帶你去淺水灣走走,你媽媽以前最喜歡在那散步了。”
時隔多日,躺在床上滴水不進,半死不活的人終於有了反應。
*
想去淺水灣,得順著鐵路往前走,會路過一個山體隧道。江川在隧道前站了一會兒,感覺這個爬滿藤蔓的洞口很像《千與千尋》裡的那個隧道,好似穿過去就能再看見那張熟悉的笑魘。
“走啊。”鄒思伍的語氣算不上多好,“擱那瞅啥呢?”
江川收回了視線,繼續跟在他身後,來到了一處淺灘。
也許是因為朝陽,這裡的沙灘被陽光淬煉得金燦燦,靠海的那一半灘地被打濕了,海浪湧過來的時候宛如一面鏡子,瞬間海天一色,浮光躍金。
有人說,孤獨是流動的藍色。這片海域沒有馬爾地夫清澈,算不上玻璃海,但很藍,藍得像參入了鋼筆水,海面也波光粼粼的,彷彿灑滿了碎銀,在懸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很像義大利的卡普裡。
那也是一個海濱小島,無論是天還是海都是純粹的藍,拍照都不需要濾鏡,原圖直出就是風景優美的飽和度戰士。
就和這裡一樣。
怪不得她喜歡在這散步。
江川站在海風裡,望著在天空中飛翔的海鷗,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這幾天,他想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但仍有很多地方想不通。
比如她為什麼沒回過這個地方。
比如江遠闊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幅樣子。
比如他們羨煞旁人的感情為什麼說沒就沒了。
比如前一晚還在電話裡和他撒嬌,說不聽他彈琴就睡不著的人,怎麼第二天就病逝了。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得他無法接受。
“你看那!”鄒思伍指著海面上跳躍的身影,“那是我姐!酷不酷?”
海風徐徐,空氣裡彌漫著潮濕的鹹腥味,江川順著他的指尖看過去,目光隨之定住了。
不遠處的海面上,有個紮著高馬尾的姑娘操控著風箏,借住風力瀟灑肆意地在海面上跳躍穿梭,來去如風。
“風箏沖浪?”
鄒思伍轉過頭來看他,略顯意外道:“你會?”
江川沒什麼表情地嗯了一聲。
“那感情好,我去給你借套裝置,也算完成任務了。”鄒思伍說著,扭頭進了浮橋對面的沖浪店。
沒一會兒,他帶著裝置走出來,幫忙把風箏裝好了。
江川把風箏自帶的腰帶纏在腰間,什麼安全裝置都沒戴就踩上了沖浪板。
鄒思伍攔了一下:“你真會假會?不穿救生衣萬一出事咋整?這海可深了,掉裡面救都救不上來。”
江川沒理他,操控著風箏彈跳到半空中,轉瞬間就落在了海面上。
襯衫被吹得鼓了起來,他在灑滿碎鑽的海面上滑行,躍然而起的時候久違地聽見了心髒跳動的聲音。
就這麼掉下去會不會粉身碎骨?
他凝望著無垠的海面,感受著呼面而過的海風和怦然跳動的脈搏,心裡冒出一個念頭——
碎了也沒什麼。